2007年7月15日星期日
《朝华午拾:爸爸保重》
作者:立委
父亲突然大出血住院,行大手术,我远在天边,爱莫能助。无从床前伺候,共同面对风雨,深感愧疚。
父亲是我们全家的主心骨,大风大浪闯过来(见《老爸:风雨几春秋》),人生很精彩。父亲操劳一辈子,直到病前还坚持上半天班,退而不休,仗的就是身体好和心态好。
父亲比同龄人显得年轻很多。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父亲不放心,一路送我到安庆。我们77级是文革后第一届大学生,社会上积压了近10年的高考大军(最近听到消息,77级的录取率是4.6%,而去年已经达到56%),所以新生的岁数相差很大,包括一批被文革耽误的老三届高中生,比我年长10岁左右。父亲陪我到学校医务处做新生体检,护士指着我跟父亲说:一个一个来,等他检查完了,你再来。她把父亲当作新生了,可见父亲的年轻精神。
四年以后我毕业了,父亲还是不放心,来安庆接我,在学院住了一周,没事就跟我的”老下级“(我的下铺,因此总叫我”老上级“)下象棋。老下级是老三届,49年生人,与新中国同岁。从旁观看,50年代就毕业的父亲真地象我们同学一样,仿佛我们中的一员。
有父亲照顾,我什么都不操心。父亲帮助把行李打包,我们与同学老师一一道别,就跟安庆说再见了,过江去赶长途公共汽车回家。轮渡误点了,一算时间非常紧张,一旦错过这班车,就不得不回安庆又耽搁一天。父亲二话不说,下了轮渡,把大小行李扛上,冲也似地往一两里外的汽车站赶,跟个小伙子一样。可怜我21岁正当年,空着手却气喘吁吁,被父亲远远抛在后面。
后来,我准备考研究生,父亲从邻居处借了一个清静的小屋给我,明令任何人不得打扰。我除了数学习题一本本地做,对于文科,就把一些关键概念的解说录下音来,不分昼夜反反复复地听。什么是历史比较语言学,什么是成分分析法和结构分析法,什么是转换生成语法,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的区别,等等等等。复习累了,复习累了,我常到城墙头外的田地去看黄灿灿一望无际的油菜花,透透新鲜的空气。好多次都在路上遇到父亲,跟我说:”去散散步好,休息一下大脑“。目光里满是赞许和鼓励。
考研要去邻县的考场。父亲送我到车站,临上车前,天气有点转凉,开始刮风了。父亲把自己的呢子中山装脱下(呢子服算是父亲最高级的外套了),给我披上。在车上看到父亲在冷风中挥手,这就是刻印在我脑海里的“拐弯处的回头”(参见《陈果:拐弯处的回头》)。
北京研究生面试催得很急(见《朝华午拾:我的考研经历》),父亲决定全程护送。当年的火车厢象30年代的闷罐车,人满为患,烟雾弥漫。有父亲在身边照顾,弄吃弄喝,我一路上得以一心扑在随身携带的复习资料上,准备最后的冲刺。
立委跟老爸在天安门广场合影
面试完,感觉良好,松了口气。父亲和我都是第一次来首都,兴致特别高,马不停蹄地游玩几个著名景点,在天安门前还买了一个简易相机留了影。我们在前门前的售票处,排长队买去长城的旅游车票。排在我们前面的是个女生,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说一口普通话。她跟我们解释不同旅游车的区别,带空调的豪华车和公车一样的普通车等等。我被她的风度迷住了,心里想,管他豪华普通,能跟她同车就好。可惜,后来上车没有看见她,心里失落落的。尽管有缺憾,第一次玩长城,还是被它的气势所震撼。爬上长城,又累又渴,父亲拿出在路上买的啤酒我们一块喝。这是我第一次喝啤酒,觉得味道很怪,难以下咽,无奈太渴,只好以酒代水,一边极目远眺,看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父亲看我读研有望,心情特别好,跟我说,带的钱还剩不少,我们坐飞机回去!这在当年是极大的奢侈,我那时侯连轿车都没有坐过,一步登天去坐飞机,兴奋莫名。不巧的是,飞机票卖完了。飞机没坐上,但那次旅行,父亲和我的欣快情绪,难以忘怀。
我从小身体不大好,小时候在家很懂事的样子,常主动要求扫地洗碗,在学校成绩也好,很讨爸爸妈妈的欢心和疼爱。直到结婚成家前,我生活的每一大步,从下乡插队到高考口试,从大学报到到毕业离校再到研究生面试,都有父亲陪同呵护。如今父亲病倒了,我却远在异国他乡,不能端茶递水,略尽孝道。每念及此,不由得悲从中来。
坏事变好事,父亲这次急病倒下,对病情的早期诊断和及时治疗应该有利。得以宽心的是,父亲得到了最好的医疗条件,家人也多在身边照顾。遥祝父亲化险为夷,度过难关。父亲恢复健康,安度晚年是我们儿女最大的心愿。
2007年六月二十二记
补记:父亲术后恢复很快,说话很有底气,全家人都松了口气。
《老爸:风雨几春秋》
《人生记忆:老爸-可怜天下父母心》
++《朝华午拾:爸爸的行医生涯》
++《朝华午拾:甜甜诞生记》
作者:立委
上个周末,跟我做过实习生的小Z夫妇邀请我们全家聚餐,说是美食又有新发现,一定要去尝一尝。我说,来南方后,总是麻烦你们,接风导游,照管信件和车辆,一桩一桩,该我请客啦。Z说,哪里,做实习生的几个暑期承蒙您照顾指教,永远应该是我请你,似乎决心做一个文明古国尊师重道的传人。
盛情难却。我跟领导说,我最怕拉拉扯扯,他坚持要请,就让他请吧,我们给他据说要来临的宝宝带个礼券吧。见面落座,发现小Z太太依然年轻苗条,一副大学生的样子,脱口而问:上次说你们搬家预备宝宝的出生,你们孩子几时生啊?一句话,Z太太小姑娘似地红了脸,说:还没有呢。我们是预备来着,可是宝宝不来呀,也不是想要就有啊。
我扑哧笑了:原来跟我们当年一样啊,万事俱备,东风不吹。小Z夫妇忙问,是吗?难道甜甜也是姗姗来迟?我说,是啊,根据专家建议,你们应该去夏威夷浪漫旅游一次呢。
那是11年前在温哥华读博的时候。我们过着典型的留学生小两口的简单生活。那年我的运气特别好,除了拿到省政府科研局相当于全额奖学金的研究资助一万五千加元,还另有一份系里的助教工作,加在一起正好达到学校规定的博士生最高限额两万二千。当时拿到全额就已经很难得了,象我这样接近博士后工资的博士前学生差不多绝无仅有了。Mary很高兴,说今年是我们的黄金年。她也找到了一份中文报社的工作,五笔打字加排版,虽然挣的不多,在当年是令人羡慕的办公楼里的体面工作。那时侯,多数留学生太太连餐厅招待和洗碗工都难得找到。
可是好景不长,Mary锋芒太盛,不但打字速度在八九个专业打字员的姐妹里面稳拿第一,还很快熟悉了北大方正的排版软件,这一来就得罪了招她进来的顶头上司A先生。A先生是个嫉贤妒能心胸狭隘的中年男子,他被公司专门派去学习使用新版排版软件几个月,回到报社管理排版打字这一摊。他有意把说明书藏起来,秘不示人。可Mary电脑出身,不过是一个应用软件,摸摸就熟悉了,她自做主张把帮助文挡打印出来。这下A先生坐不住了,明确说,你以后不要插手排版,只管打字就行。Mary国内大机关出来的,是那种不怕领导又喜欢较真的人,只要觉得有理(尽快熟悉业务和技能),越不让做她越要做,心里想,凭什么别的姐妹都是打字排版兼做,而我只做打字这种单调劳动。她于是我行我素,对软件功能的细节一一尝试笔记,直到有一天A先生忍无可忍,把她辞退了。太太这才恍然醒悟,不怕县官,就怕现管。虽然报社很多人暗暗替她抱不平,认为A先生太过分,但毕竟不过是一份比较低级的普通工作,也是他基层经理职权范围内的事,同事和姐妹们也只能背后安慰几句,得过且过。
Mary很委屈,觉得自己工作出色,怎么反而被踢出来呢,气得不行。我带她开车沿海湾兜风散心,一边安慰她:辞了也好,反正按照规定可以领失业金,而且还能免费参加培训班,何乐不为。劝了半天,太太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一门心思想怎么去告这个A先生。我一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加上在我眼中,A先生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没有学历,全凭他在报社工作多年的资历,做个小经理,人到中年,他有危机感,跟他斗没意思。于是想办法进一步劝太太,说:正好趁此机会要个孩子吧。我们现在也有点积蓄了,岁数也大了,孩子的事不能再拖了。提到要孩子,Mary 这才破涕为笑。回想起来,还真要感谢A先生呢,不然Mary每天夜班工作那么辛苦,孩子还不知道推到哪天。
好,一旦有了目标,就按既定方针办,每日努力奋进。以前小心翼翼,防了又防,生怕怀上了不好办,如今肆无忌惮,同心同德,空前合作,可就是没有动静。一晃三四个月过去了,一合计,这样不行啊,尽管难于启齿,还是去看看大夫吧。觉得跟男大夫谈这件事不太好意思,于是就近约了个华人女大夫。进了门可罗雀的诊所才发现,原来是个比我们还年轻的刚开业的小大夫,自己结婚了没有都难说。诊所里面仅有的一个贺匾,原以为是病人表达感谢的,仔细一看,原来是大夫母亲为女儿开业送来装点门面的。万事开头难,看来医生开业也是如此。
小大夫特别热情,让人放松。因为只有我们一个顾客,她不着急不着慌跟我们详细询问“病情”。她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分析说,看来还是你们太紧张太在意太密集了。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越在意往往越不成。过分密集,反而不行。我看,你们还是去夏威夷重新来一次蜜月旅游,完全放松,很可能就成了。
我们还是学生啊,哪里有闲钱去夏威夷度假。尽管不能按照她的建议行事,从小大夫那里出来,感觉很不错,觉得她善解人意,让人舒服。回到家来,就把那小公寓想像成夏威夷别墅,全身心放松,亲密接触,随意而行,没想到就此造就了甜甜。后来确证怀孕以后,一算日子,确实就是看了小大夫后那天成功的,所以我们一直很感念她。(也许她也就随口一说,可人家毕竟给我们带来了好运。转眼十多年了,小大夫该成为富有经验的老资格了,我们衷心祝福她在温哥华的诊所兴旺发达。)
怀孕头三个月,妊娠反应特别重,腾云驾雾,翻江倒海,Mary 吐得稀里糊涂,有时连喝水都吐。Mary 是个倔脾气的人,吃了吐,吐了再吃,大量喝牛奶,生怕孩子缺少营养,影响发育。好不容易反应轻点了,孩子胳臂腿也成形了,可她就是不老实,好像生怕我们忽视她的存在似的,老拿脚踢妈妈,只见肚子上不时鼓出一个小包来,Mary笑着说,又揣我呢。出生前几个月更在里面大闹天宫,拳打脚踢不停,还恣意排泄,卓卓有声。Mary 于是不断跟她说话,絮叨做母亲的盼望和欣喜,一边数落淘气的宝宝:大宝宝呀,小宝宝,乖乖的宝宝是好宝宝。久而久之,甜甜似乎也能会意,妈妈一絮叨,她就慢慢安静下来。至今我老怀疑,甜甜后来的快言快语是 Mary“胎教”的结果,正如甜甜自己说的那样,I am born talkative, I can't help it.
例行B超检查,得知是个女孩,我们很高兴,当天还根据胎儿透视第一次留了影,初具人形,可爱复可怜。我们于是商量起个什么名呢,Mary 提议叫甜甜,希望宝贝女儿甜甜蜜蜜。正合我意,我于是想找一个谐音的英文名,有两个选择:Tanya 和 Tina。虽然 Tina 与甜甜音更近一些,我总觉得,不如带有(俄罗斯)斯拉夫色彩的 Tanya 好听和浪漫,这也许与我小时候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小资情调的冬妮亚的美好印象有关。
名正风顺,春暖花开,我们静等甜甜的降生。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说得轻巧,其实不然。按照医生嘱咐,我们在宫缩一阵紧似一阵的时刻,住进了温哥华妇产医院。医院条件很好,产妇各有单间,还配备特别护理的小护士,鞍前马后,殷勤体贴。可是Mary自从上了产床,疼得死去活来,折腾20多小时,孩子就是不出来。我在旁守护,握紧她的手一块儿使劲,看得惊心动魄。
这真是难以描述的经历,痛苦象潮水一样卷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西方医院也怪,迷信自然生产,不到万不得已,不加干预,任其自然撕裂,也不侧切,更少用剖腹产,教条主义到不可思议。医生护士围了一圈,只会盲目鼓励产妇不断使劲。可怜Mary精疲力竭,大汗淋漓,手指掐出血了,在打一场在我看来根本没有希望的战役。最后Mary几乎到了崩溃边缘,医生终于明白,需要外力帮忙。我心里想,这里的大夫真笨,不懂具体情况具体对待,要是早点动手,Mary要少受多少无谓的痛苦,可很多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生产过程,痛苦是题中应有之义,这种非人的痛苦据说是上帝对人类偷食禁果的惩罚。我对上帝向来高山仰止,敬畏有加,不敢稍有微词。自从亲身经历生产的过程,我对他老人家一直有意见,这样的惩罚太缺乏人道。
先是孩子的头露出来,渐渐肩膀出来了,在大夫的帮助下,宝宝呱呱落地。护士把孩子简单擦拭包裹,就抱给妈妈看。Mary 接过孩子抱着,忘记了疼痛和疲倦,感动得流泪。看孩子红红的小脸,非常干净体面,我们还没顾上好好欣赏,大夫就把甜甜抱走了,说是脐带有点绕在脖子上了,需要放到 incubator 里面观察调养(使用incubator很昂贵,跟住总统套房似的,一夜就得上千块钱,好在加拿大全民免费医疗,任何病人,一旦入院,所有费用包括病号的伙食费全免)。我晚上探望,看到孩子身上插了管子在里面,不清楚问题有多严重,担心害怕,又是一夜无眠。谢天谢地,第二天早上大夫抱孩子出来说,一切良好,孩子各项指标正常,活蹦乱跳的扑腾着小腿,是个很健康的宝宝,一颗心才放下。
甜甜出生不久,老爸过来探亲。见到爷爷,甜甜似乎特别兴奋,小老虎似的,翻来覆去,好像是向爷爷报到:我来了!(见【配乐录象: Here I am】)
风靡全球的加拿大歌手 Bryan Adams (布莱恩.亚当斯) 用他那富有磁性的沙哑嗓音曾经唱到:
Here I am - this is me
I come into this world so wild and free
Here I am - so young and strong
Right here in the place where I belong
It's a new world - it's a new start
It's alive with the beating of young hearts
It's a new day - in a new land
And it's waiting for me
Here I am
It's a new world - it's a new start
It's alive with the beating of young hearts
It's a new day - in a new land
And it's waiting for me
Here I am
这是我百听不厌的乐曲,它是生命的礼赞,令我心颤。我们何德何能,今生今世有此福气!
2007年六月五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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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篇什:
《甜甜花絮:【配乐录象:成长的故事】》
《甜甜花絮:甜甜的传奇生涯》
+《朝华午拾:麦克唐纳万岁》
朝华午拾:麦克唐纳万岁
作者:立委
大小领导在工厂直销中心(Factory Outlets)不知疲倦地购物,跟厂商玩着买了退退了买的游戏,我跟往常一样,找一家附近的麦克唐纳(McDonald's,见注1)快餐店,打开膝式苹果电脑,就着炸薯条,品着咖啡,上网溜入脚池和园子(注2)有一眼无一眼看看老友们在闲极无聊中又整出什么让人跌破眼镜的新鲜事来,头脑里想的是怎样来写这篇酝酿已久的"麦克唐纳万岁"。还好,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只是一帮理呆在争论《十万个为什么》中的飞机为什么能飞的问题,争了几个月了,还没有结果。扯嘛,飞机不能飞还叫飞机吗?还是先回答鸟儿为什么能飞吧,飞机不就是人类的鲲鹏嘛。
回到麦克唐纳。不管营养师怎样呼吁围剿麦克唐纳的所谓垃圾食品,也不管爱国分子怎样鼓噪抵制西方餐饮大王的侵入,麦克唐纳在我的心中金光闪烁,温馨惬意,有如家园。麦克唐纳给我的美好感觉,不在它的价廉物鲜 — 当然是新鲜的鲜,并非鲜美的鲜,毕竟是鬼子食:炸薯条和鸡块还是不错的,汉堡包在饿极时也可以下咽,比那些冷冰冰的三明治稍强。麦克唐纳的美好也不仅仅是它卫生亮敞的环境和茶馆一样的平易可亲的氛围。真正使麦克唐纳万寿无疆的是它的 Happhy Meal 和它附带的儿童园地(Ronald's Playhouse)。Happy Meal 给儿时的女儿带来过无数的惊喜和欢乐,麦克唐纳儿童园地也见证了我跟女儿一起度过的无数美好快乐的时光。如今,女儿要上中学了,麦克唐纳的 Happy Meal 玩具和儿童园地不再吸引她的目光,可麦克唐纳在我心中永远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
对麦克唐纳的最初印象是我15年前出国旅欧时形成的。一帮清贫的学生决定结伴周游欧洲各国。旅游并非阔人的专利,学生有学生的招数:买一张物超所值的铁路通票,就有了游遍欧洲的基本保障,食住行囊括了后两项。大体是白天游玩,晚上搭车加睡觉。有时一夜经过好几个国家,睡意朦胧中查验护照和签证,完了歪头再睡。一觉醒来,撞到什么旅游点,就下来走马观花一番,如果错过了什么名城胜景,就转身搭车回转,随缘随机,倒也自在。这种旅行方式在学生中非常流行,对于节俭到苛刻的中国留学生更是如此。除了车票和门票(学生有优惠),唯一的开销就是吃了。旅游在外,胃口特别好,肚子时常闹意见,可旅游点的餐馆甚至小吃都价格不菲,就麦克唐纳的价格比较稳定,可以接受。同学总结说:"Believe me, 游遍欧洲,颠扑不破的真理只有一条:麦克唐纳是唯一吃得起也吃得饱的所在。" 人以食为天,麦克唐纳的流水作业和薄利多销成全了它的餐饮业霸主的地位。
对麦克唐纳的亲密而频繁的接触,还是由于女儿甜甜。玩具是儿童的天使,甜甜热衷于追踪麦克唐纳儿童套餐 Happy Meal 推出的每一款玩具,遇到她喜欢的主题,比如 Furby, Teletubby, 她总是要收集各种颜色和造型的全套才满足。为此,我也没有少吃鬼子食 Happy Meal,为的是尽快收集完全。有一次我连续一周午餐吃Happy Meals, 甜甜感觉奇怪:“Dad, are you ok? Did you tell me you don't really like the McDonald's food?” 我笑笑,说:“it's not bad, actually I seem to like it. Important thing is, we got the toy”。后来甜甜终于悟出来了,跟小伙伴说:"I can't beleive it. My Dad ate Happy Meals nonstop for several days just to get a complete collection of my favorite toys." 语气里透着被宠爱的满足。
麦克唐纳儿童园地
在水牛城的岁月,麦克唐纳附设的儿童园地是我们最常光顾的场所,有吃有喝有迷宫,总有其他小朋友,甜甜在那里不到筋疲力竭不愿意回家。麦克唐纳迷宫,千转百迴,上下左右贯通,最受儿童喜爱。甜甜天生胆子小,很长一段时间,望宫兴叹。有一天,我们注意到麦克唐纳迷宫的游玩规定中写道:And parents, too! 原来允许做父母的跟孩子一块进去玩儿,于是陪着甜甜爬进那窄长园筒状迷宫通道,甜甜兴奋莫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可怜我四十岁的老骨头,猫着腰跟一帮孩子在里面爬呀爬,很多家长旁观而笑。有孩子在迷宫哭闹的,就托我领孩子出宫。
以前每次送太太进 Shopping Mall 购物,甜甜总要求道:Dad, let's go to McDonald's. 全家外出旅游,时常在没有尽头的高速公路上狂奔,夜色渐浓,困顿饥饿之时,我们也总是习惯地搜寻下一站的麦克唐纳,那金黄的霓虹灯招牌M,顶天立地耸立在那里,是温馨随意的召唤,总给我们宾至如归的感觉。
永远的麦克唐纳!
记于2007年母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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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McDonald's,近译"麦当劳",虽然音跟原文更相近了,对于我这样的老古董,怎么看怎么不习惯,盖因这是常用专名,从小看书,标准译法一直是"麦克唐纳",习惯成自然了。就好像John为"约翰",要是有人硬译成"窘"或"蒋",并推广之,我可保不住真要骂人了。
注2:脚池(洗脚池)指《老友客栈》,园子(帮菜园)指《星湖沙龙》,一封闭一开放的海外中文论坛社区,都是立委常出没的消闲场所,里面活跃着一帮跟立委类似的游手好闲的中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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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孩子的数学发现》
作者:立委
前两天,甜甜盯着墙上挂钟看了很久,很兴奋地跟我说她有一个重要发现:"Dad, I have a discovery: if you multiple the minute hand number by 4, and then add it to the minute hand number, we get the reading! This is a rule with no exception, and I have tried every minute hand in whole numbers. This rule works!"。大体是说,要想知道分针所在读数,可以拿4乘以分钟所指整数,再加上分钟所指整数。比如,5分钟等于1乘4加1;10分钟等于2乘4加2;15分钟等于3乘4加3,以此类推。这是甜甜独立思考,用归纳法总结出来的规律,说明这个九岁的小家伙是个爱琢磨的孩子。我随她一起逐一验证,果然正确,心里有些诧异,她怎么绕过这个弯的呢,因为美国小学数学教育远比国内落后,四年级才刚开始介绍代数的概念,还没有用到代数。我问她,你是不是从书上或者老师那里看到的,她摇头,说这完全是她自己的发现。
为了表明是她自己的得意发现,她又注视挂钟良久,继而大叫:“Dad, come here, I have another theory: if you multiple the minute hand number by 3, and then add it to the even number in sequence, we also get the reading! Isn't this also a discovery?”甜甜的第二个理论是,分针所在读数等于3乘以分钟所指整数,再加上分钟顺序向下的偶数,比如,5分钟等于1乘3加偶数2,10分钟等于2乘3加偶数4,以此类推。甜甜问我这算不算一大发现。我说,如果理论经实践验证无误,就可以算是发现。"So let's verify it",甜甜说,"1 times 3 plus 2 equals 5 minutes; 2 times 3 plus 4 equals 10 minutes; 3 times 3 plus 6 equals 15 minutes, ....... They are all verified: I got another discovery!"
我跟甜甜说,我也有一个发现:分针所在读数等于5乘以分钟所指整数。甜甜不屑一顾地说,这算什么发现呀,这是 common sense(常识),人人都知道呀。这时候,我觉得有必要因势利导,上升到代数的高度了。我说,“Let's represent your discoveries in algebra, ok?”甜甜一直想超前学代数,好在同学面前炫耀,很高兴。我说,其实,你的两个理论和我的"发现"在代数上是等价的,正因为我的发现是常识,不证自明的,所以,如果你的理论跟我的发现等价,我们甚至不必一一验证,也可以证明你的理论是正确的。“Dad, you are confusing me!
(你把我搞糊涂了)”我本来想教育孩子,世界上除了归纳法以外,还有演绎法,可惜操之过急,有点揠苗助长了。我说,好,我们先写代数表达式吧,假设X是分针所指的整数(X=1,2,...,12),Y是分钟读数:
爸爸的 “发现”(常识):Y = 5*X
甜甜的第一个发现:Y = 4*X+X
甜甜的第二个发现:Y = 3*X+2*X
我接着试图讲解代数运算的方法:4X+X=4X+1X=(4+1)X=5X; 3X+2X=(3+2)X=5X,可是甜甜的兴趣到此为止,已经不耐烦了,要求玩游戏去:"Ok, ok, Dad, it's too complicated. Let's do it another time. Can I play gameboy now?"。大概超出了这个岁数的专心时间限度了,我虽然意犹未尽,也只好作罢了。看样子,我家这个小鬼头,天才有余,耐性不足,要想成才,也不容易。不过,还是顺其自然吧。
2005年11月9日记于水牛城
[补记:甜甜舅舅看了这篇花絮,给了以下评论,夸赞甜甜有天才:“我觉得,数学就是透过世间万物中简单的数字组合,从中发现奥妙,好学生和天才的区别在于发现和创造,在简单的表针上发现奥秘,甜甜比舅舅聪明。继续努力!”。甜甜很依恋舅舅,经常念叨舅舅舅妈和大宝弟弟。我跟甜甜说舅舅夸她比舅舅聪明,甜甜很开心。]
另外, 甜甜本学期的 Science project,取材甜甜的上述数学发现:Clock Reading Experiment。为了把幻灯制作得丰富多彩,甜甜上网用Google寻找图片 icons (clock.gif,thinker.gif,happyperson.gif之类)。
2005年六月十一日
于美国水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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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乡愁是一张无形的网》
作者:立委
因为讨论离开水牛城搬家的事,甜甜最近很伤感。我对甜甜说:“你知道么?美国报纸排名最受欢迎的居住城市,水牛城是倒数的十个(bottom 10)城市之一呀(最受欢迎的 top 10 居住地包括旧金山,波士顿,西雅图,华盛顿和圣地亚哥等),哪里不比水牛城强呀?”确实,水牛城冬季漫长,天气寒冷,极易受风寒侵袭,水质低劣,病毒流行,更主要的是,没有像样的工业,经济发展落后,人口逐年下降,年轻人大都“南下”(叫 going south)寻求发展。可是,甜甜不以为然,流着眼泪说:"Who cares about this stupid rating. I have been living here for eight years and all my friends are here. Plus, I like snow. "
甜甜自记事起,就住在这里,水牛城自然是她心目中不可替代的唯一故乡。记得四年前第一次带甜甜回北京探亲,第一天的晚上住在姥姥家,一切对她是那么陌生,没有她已经习惯的美国卡通电视,她满脸委屈地吵着闹着要回家(“I want to go home!”)--当然是回水牛城的家。我告诉她这就是家呀,是妈妈的家,她怎么也无法认同。
为了列举水牛城的好处,甜甜根据她有限的知识,自己独创了一种平衡理论(balancing theory):水牛城有著名的湖区效应(lake effect),所以多雪,而地球正面临可怕的温室效应(greenhouse effect),导致全球变暖(global warming),她自作聪明地说,"You see, the two effects balance each other. Nowhere else can balance the global warming as effectively as in Buffalo!"。她还能举出一千条水牛城优越的理由:"You got to admit, Buffalo is not bad. We have no earthquake like in San Francisco. No hurricane like in Florida. Our Christmas is always white." 其实水牛城确实有很多公认的好处,,最著名的是拥有号称“世界第七大奇迹”(Word's 7th Wonder)的尼亚拉加大瀑布。水牛城周围原始生态保护很好:郊外从大瀑布开始,沿尼亚拉加河车行,宛如驶进仙境画廊,州立公园一个接一个,参天古树,连绵草地。不过,这里除大瀑布外,空旷的公园即便周末亦无人问津,让人真觉得可惜了这些资源。水牛城市中心(Downtown)虽然日渐衰落杂乱,人们聚居的郊区乡镇(比如我们居住的Williamsville村落)却日益兴旺,而且民风淳朴,整洁安全,环境优美如花园。水牛城房市全美最便宜,十万美元出头就可以买到前庭后院的 house(国内叫“别墅”),绝对价格低于国内沿海城市!二十万就是豪华大屋,宽敞奢侈得让人发愁,这个价钱在纽约、旧金山不够买一个房角。生活便宜也方便,到处是免费停车场,基本没有堵车现象。有一流的公立学校,课外教育(学琴,学球等)的学费只是沿海城市的一半价钱。更不用说,还有温暖的华人社区和热闹的周末中文学校。几乎所有日常活动都在离家不到半小时的范围内可以解决,确实是养家的好地方。生活方面唯一头疼的是,没有像样可口的餐馆,经常晚上发愁,不知道到何处去解决肚子问题。大大小小餐馆都尝遍了,让人想到就开胃的所在,还真没有。不由得不让人怀念国内,每次回国探亲,随便挑一个馆子,也觉得吃得象皇帝一样。
对于很多年轻人,去国和留守是一对纠缠不清的矛盾:《围城》内外,城内的人看外面的精彩世界,哪怕城里舒适顺遂,也终觉没有亲历外部生活的遗憾;远游的人历尽艰辛终于明白,乡愁无法用物质来填补。我当年就是这样心情。研究生毕业一扎就是五年,工作生活蒸蒸日上,前途一片光明,可看见身边的同学朋友一批批出国,心里觉得空落落的。终于赶上了末班车。然而,异乡的天空却如此陌生,小时候夏夜乘凉所识的星空,连同当年的童话和遐想,从此再也无法拼接完整。
想起初到英国的情形:尽管已经三十出头,尽管有很多同学一起来到曼城,尽管此前早已经历过离开家乡在京城的多年飘荡,尽管奖学金充足没有生活压力,但远离故国仍然伴随着难以名状的痛苦:好像一棵连根拔掉的小草,任由风吹雨打,内心充满着深不见底的空荡和恍惚。学期伊始,学生会楼前各种学生自发的俱乐部正招兵买马,熙熙攘攘,一片欢声笑语,我却似乎处在另一个时空,与现实错置,不能理解身边的喧嚣,也无法排解莫名的惆怅。这样的惆怅失落持续了半年多,直到Mary来英才慢慢平缓。
继而是十年的隔绝:除了《华夏文摘》和《大参考》的一面报道,和偶然逢年过节给家人电话贺卡问候以外,完全失去了和祖国的交流。殊不知,这正是中国翻天覆地的十年。直到四年前第一次回国探亲,才猛然发现又一次时空错置。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北京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不可救药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已然与我无关。这就是曾经留给我那么多温馨回忆的城市么?我梦牵魂萦的北京,如今形如陌路!在我引为自豪的故都,我不能理解身边的喧嚣,也无法排解莫名的惆怅。
只有我的童年故乡,在我的脑海永远鲜活,永不退色。三十年时光把家乡化成了浓浓的油彩:金黄、火红。那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和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走过无数城市乡镇,看到过许多摄人心魄的美景,澳大利亚的黄金海岸(见《朝华午拾:澳洲之行散记》),温哥华的海湾和森林(见《朝华午拾:入籍加拿大》),美国国家公园的红叶和水牛城的尼亚拉加大瀑布,一路寻觅,可就是见不到家乡那样的油菜花和映山红。直到今年回国,正赶上油菜花开的季节,才重温了田野的片片金黄,嗅到了家乡的土地芬芳。我把这片片金黄摄入录象镜头,收藏起来,生怕它再次丢失。
思乡与爱情一样,是文学艺术的永恒主题。从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到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从齐豫的《橄榄树》到费翔的《故乡的云》,从马思聪的《思乡曲》到美国民歌《离家500里》。夜阑人静,异国他乡,轻柔舒缓的民歌象涓涓流水,浸润着我的心,那是 Kinston Trio 演唱的《Five Hundred Miles(离家500里)》: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Lord, I'm one, Lord, I'm two, Lord,
I'm three, Lord, I'm four,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a 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Not a shirt on my back,
Not a penny to my name.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 this-a way.
This-a way, this-a way,
This-a way, this-a way,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 this-a way.
乡愁是一张无形的网,流浪的路何时是尽头?
2005年十月六日
于美国水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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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入籍加拿大》
作者:立委
==第二故乡温哥华==
海外漂泊十多年,温哥华是唯一有归宿感的城市。我们在温哥华确立身份。更重要的是, 温哥华是甜甜的出生之地。加拿大是一个海纳百川的伟大国家,风光无限的温哥华是加拿大的明珠。总也忘不了温哥华的海湾、森林和皑皑白雪的山峦。温哥华是少有的都市生活和自然风景联系得如此和谐的城市。
犹如仙境的第二故乡温哥华(1993,西温)
==加拿大绿卡==
加拿大是非常友好的移民国家,移民大门向全世界开放。加拿大资源丰富,环境优美,加拿大人善良豪爽,作为第一代移民,生活在加拿大很自在,没有见外的感觉。我们搬到加拿大后不久,正赶上移民政策进一步放松,在校学生不等毕业,没有工作,只要移民分数达标, 也一样可以申请。果然,我们准备好技术移民申请材料,并且请导师写了一封强有力的推荐信,递上去不到一年,就通过面试拿到了加拿大绿卡(永久居民,即PR)。
==西雅图面试==
面试需要到境外加拿大领馆,离温哥华最近的领馆在西雅图。于是,我们订了一家市中心旅馆,赶巧离领馆只有一条街。移民官和蔼可亲,跟我们说:“你们背景很好,教授又如此强力推荐,没有理由不信任”。看到Mary的电脑本科学历证书,又笑着说(加拿大技术移民原则上只看主申请人是否合格达标,但是配偶的资格对移民官也有间接影响):“移了一个,赚了一双”(很有点象克林顿当年总统竞选时候说的“buy one, get one free”)。我谦虚说她英语还需要提高,没想到移民官反倒安慰我们:“It will come in time. No hurry”。移民官当时就告诉我们面试通过,剩下就是手续问题,让我们耐心等几天。
==入境定居==
过不久,在复活节前后拿到了移民纸,于是选择一个艳阳天,到美加边境办理移民入境手续 (叫landing, 移民本意是从其他国家移来,我们已经在加国境内的过客也同样需要再次入境,才算正式改变过客身份,定居枫叶之国)。办完手续,在边境看到一辆从西雅图到温哥华的客车,于是请求司机把我们捎回温哥华。司机听说我们刚办完移民入境手续,也不收我们车钱,笑着说:“Welcome to Canada!” 我们临下车塞给司机几十元小费作为酬谢,说声再见,就赶到一家自助餐厅自己庆祝,那种喜悦心情,至今历历在目。
==入籍宣誓==
我们按照加国规定,住满三年即可申请公民。这样,在加拿大五年攻读博士,不到毕业就顺顺当当拿到加籍身份。入籍宣誓仪式既庄严又喜庆。我们早早起床,穿戴整齐,跟其他新移民一样神采飞扬,宣誓毕,大家齐唱加拿大国歌《哦,加拿大》,真正有主人翁的感觉。入籍女法官和加拿大皇家骑警也满面笑容跟大家一一合影,以为永久纪念。持有加拿大护照, 等于打开了通向世界的大门,到主要工业国旅游免签证,到任何其他国家签证也轻而易举。 更重要的是,加拿大的国际形象极好,养育过白求恩那样的国际主义战士,认加拿大为第二祖国,做加拿大华人,我们由衷感到自豪。
2005-09-10
入籍宣誓后全家与女法官及皇家骑警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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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温哥华,我的梦之乡》
作者:立委
立委重返温哥华(2007夏,Downtown Vancouver)
14年前的立委(1993,West Vancouver)
离开温哥华整整十年了,旧地重游,感触良多。温哥华象一个青春永驻的梦中女郎,丝毫不减她的颜色和芬芳。
导师当年为吸引我跟他念博士,告诉我说:believe me, 温哥华是世界上五个景色最秀美的城市之一。我至今也不清楚除了巴黎,他心目中的另外三个最美的城市都是谁,但温哥华景色甲天下在我心中是毫无疑义的。我在《朝华午拾:入籍加拿大》中记述过第二故乡温哥华对于我和我们全家的意义:“海外漂泊十多年,温哥华是唯一有归宿感的城市。我们在温哥华确立身份。更重要的是,温哥华是甜甜的出生之地。加拿大是一个海纳百川的伟大国家,风光无限的温哥华是加拿大的明珠。总也忘不了温哥华的海湾、森林和皑皑白雪的山峦。温哥华是少有的都市生活和自然风景联系得如此和谐的城市。”
这次旅行,我首先去温哥华 downtown 盘桓半日,沿着 Canada Place 的国际会议中心面向海湾的走廊大厅漫步。水面有三三两两的水上飞机和游艇,远处是头顶雪峰的山峦,这正是我的梦之乡,不差分毫,它伴随我漂流各地。
温哥华downtown的海湾美景
我给还在住院的老爸打手机请安,爸爸问:"你现在哪里?"
"我在温哥华 downtown Waterfront 的海湾啊。"
"哦,那里我去过,对面是北温,很漂亮。变化一定很大吧,还认识么?"
"爸爸,一点没变。只增加了一个建筑,会议中心的扩建工程。"
老爸当是经济起飞中的中国呢,改天换地,日新月异。不用说都市北京上海,就是我家乡的中小城市芜湖和南陵,每搁五年十年,就完全变样了。每次回国探亲,我都感受到这种巨变的冲击,一边为祖国的腾飞而祝福,同时无法抑制地泛起一种惆怅。故国不再是我梦中的故国,家乡也不再是我心中的家乡。我在《朝华午拾:乡愁是一张无形的网》中记述过这种游子的惶惑:"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北京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不可救药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已然与我无关。这就是曾经留给我那么多温馨回忆的城市么?我梦牵魂萦的北京,如今形如陌路!在我引为自豪的故都,我不能理解身边的喧嚣,也无法排解莫名的惆怅。"
而我的第二故乡温哥华,却没有变化,山水是原来的山水,建筑是原来的建筑,连身边的人流也象以前一样的朴实而悠闲。随着全世界移民不断慕名而来,大温哥华地区的边缘城市仍在不断开发拓展,但原有的温哥华格局基本不变。唯一感到的变化是驰名世界的 SkyTrain 增加的一条环城线路,以及为了迎接2010年冬季奥运会正在修建的地铁。这种变化受到熟悉和倚赖温哥华交通系统的居民和故人的欢迎,四通八达的温哥华公交让人们的生活更加方便。
温哥华的公交系统(BC Transit)堪称都市典范,它由空中飞车(SkyTrain:http://en.wikipedia.org/wiki/SkyTrain_(Vancouver)), 大巴以及海上巴士(Sea Bus:http://en.wikipedia.org/wiki/SeaBus))组成,蜘蛛网一样无缝连接大温哥华的10多个城市。主要干线等待时间五分钟不到,空中飞车两三分钟一趟。乘 SkyTrain 和 SeaBus 远眺雪山和市景,是温哥华旅游不可或缺的内容。如此便利的公交系统造福了温哥华人,也造福子孙后代,免受由于个人汽车的过度消费而带来的污染、能源和交通事故的困扰。在温哥华,私家车真地是奢侈品。温哥华的老人、学生和不少上班族几乎全部倚赖这套公交系统而生活,只是到了周末或假期旅游,租车和 shared cars 才流行起来。温哥华的城市布局和公交系统的配套设计,符合我心目中的未来世界环保城市的理念,作为老温哥华人,我感到骄傲。
温哥华SkyTrain
当年做学生的时候,我和Mary就是用公交月票玩遍了温哥华。温哥华是有山有水,花草繁盛的花园城市,坐在公车上随兴之所至,任意而行,沿路走马观花也是莫大的享受和消闲。到了周末,我们一个方向一个方向地拓展公交线路的极限,享受免费旅游的乐趣(反正月票已购)。这样单纯的生活一直延续到 Mary 找到报社工作要上夜班,我们才咬牙买了第一辆车,10年的老车 Mazda 626. 这辆车勤勤恳恳服务了我们近两年,帮助我们应对了甜甜刚出生时的种种需要,后来就毛病不断,遇到红灯就熄火,直到有一天我们下决心把它处理了,又重新回到安全可靠而低廉的 BC Transit。
这次回温哥华一周,时间仿佛凝固,人生被定格,我又回到了十多年前。我买了张八元的 Day Pass,随着公交线路,探访我的母校 SFU, 我们居住过的公寓和我们经常 shopping 和休闲的所在。一切的一切,那么熟悉而自然。
我先从 downtown 乘 SkyTrain 到本拿比市中心 MetroTown, 这是甜甜的出生之地。当年为了给母女加强营养,我们特意选择了紧挨 MetroTown 商业中心和 SkyTrain 的公寓。虽然是市中心,一点也不喧闹。公寓附近就是花园式图书馆和野味十足的中央公园。甜甜生来好动,刚会走路,就闹着出来。多少次,我领着孩子,在草地上嬉耍。记得刚一岁左右,第一次带她到公园,她看见有大孩子在草地上玩球,兴奋得手舞足蹈,跌跌撞撞非要给他们拾球,参与意识十分强烈。
甜甜出生的公寓
未满周岁的乖乖女甜甜(1996)
从 MetroTown 坐上去母校 SFU 的巴士,继续我的怀旧之旅。司机还是那样朴实热诚,门卫还是那样彬彬有礼,沿路的风景还是那样迷人。母校坐落在本拿比市北部面临峡谷的山巅,校园主楼设计巧妙,曾获建筑大奖。我离开SFU以后,主楼的左侧兴建了风格类似的 extension project, 以适应大学扩建的需要。这样的扩建丝毫不改变原有的总体建筑格局,对于浪迹天涯的游子,这样最好,仿佛一切回到从前。我沿着熟悉的道路,回到我所在的语言学系。我认识的老教授大多没在办公室,只是系秘书Rita在。故人相见,分外亲热,Rita 埋怨说,Wei, you can't just come like this, at least should give us a pre-warning so we may have a departmental social or something for a get-together. 我笑着说,本来就是路过,遇到谁就是谁了。Rita 告诉我,目前在校的老人大概只有我的同学 Trude 了。Trude 是我的德国籍金发师姐,留校做了教授,为人豪爽泼辣。一个电话打到她在另一栋楼的办公室,Trude 说,她10分钟后要赶一个会议,一边互相通报近况,一边埋怨我的不速之防,难道来前发个email也那样难么,怎么着,我们也得聚一聚,还有我们的同门师妹,澳大利亚籍的Janine,她现在是著名作家了,刚出版了一本长篇小说,她的一篇短篇浪漫小说还获了大奖呢。Janine 很有意思,博士毕业到电脑系继续她的计算语言学博士后的生涯,发表了很多论文,然后跟我一样到导师开的公司做了研发副总,干了两年,辞职回家做了家庭主妇,游山玩水,从游记到小说,笔耕不辍,把自己学的专业完全放下,自得其乐。Trude 告诉我,Janine 最近刚到南韩领养了一个四个月的男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跟Rita和Trude匆匆告别,我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流浪者的悲凉。我的师姐师妹从欧洲澳洲远道而来,她们喜欢温哥华,就留在了温哥华,过着平顺安逸的日子。而我的命运就注定漂流?
重返母校SFU
立委15年前求学SFU与中国同学的合影
从 SFU 乘车下山,来到 Lougheed Center,才发现有点不认识了。这是此行唯一感觉变化较大的地区,盖因新增添的空中飞车环城线路经过此地,使得原来的小镇繁华了。15年前初到温哥华,我们就是住在这个小镇上。沿着 North Road 走过两个街区寻访旧地,一切又熟悉起来,那条僻静浓荫的棉花木(Cottonwood)小街,15年来,依然故我,让人亲切得心颤。
我们居住过的公寓,依然那样整洁清新。记得来的时候,赶上了温哥华少有的一场大雪。公寓内暖气充足,我们着单衣坐在地毯上欣赏雪景,看着落地窗户后的松树披上银妆,别有一番情趣。窗后就是一个树林,大自然显得如此贴近。有一次,Mary 突然发现林子里窜出一个非常俏皮可爱的动物,激动地打电话跟朋友说:温哥华的小熊怎么会这样小巧可爱啊。朋友告诉我们,这是北美特有的动物 raccoon (浣熊), 确实非常可爱,可也很淘气呢,它饿了会找你乞食。
公寓的管理员是个德国籍老太太 Ann, 从早到晚在公寓里收拾,她丈夫帮助打理草坪和树木,两个人把公寓保持得纤尘不染。当年我们在英国曼城贫民窟灰头土脸胆战心惊地生活一年后,来到天堂一样的温哥华,满怀着新生活的欢喜。承蒙我的中国同学的帮助,住进了这个公寓的 bachelor's suite (所谓“单身公寓”,就是那种客厅和卧室合一的单间)。Ann 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到处跟人说,她的公寓新来了一对漂亮友善的华人小两口(a cute Chinese couple, very nice)。
我来到公寓按门铃,Ann 居然还在这个公寓,但已经退休。我说,你还记得15年前在您的公寓居住过的华人小 couple 么?Ann 说,当然记得,不过今天很不巧,她的孙子病了,需要照顾,不能接待我,嘱咐我下次一定来访。我有点悻然,围绕公寓溜达,看见 Ann 的丈夫跟15年前一样,在打理花草。他大概至少80多岁的老人了吧,可一点也不糊涂,聊起来也还记得我。
我们15年前来加居住的第一个公寓,依然那样整洁清新
公寓管理员 Ann 的丈夫,一个德国籍老头儿,仍然忙活着修整花草
从公寓出来,天已擦黑,发现附近多了一家小川菜馆,女招待漂亮而礼貌。进去吃了晚饭,感觉菜也做得很地道,酒足饭饱出来,给老朋友打电话。老朋友的女儿,当年10岁不到,父亲给她买了电脑,一出问题,就打电话找立委叔叔。如今,医学院快毕业了,实习两年,拿到牌照就可以开诊了。老朋友相见,分外亲热。老朋友跟我说:美国是挣钱的地方,钱挣够了,还是回温哥华来养老吧。温哥华可是退休的好地方啊,别的不说,全民公费医疗,解除了老人们多大的负担。何况女儿行医,你们招呼起来也方便。到了周末,我们就聚聚,打牌啊,BBQ 啊,不是很好嘛。我笑着点头。
立委与老朋友合影
老友jxh曾经写道:"你的故乡应该有你熟悉的人。你动他们不动。你回去的时候,能看到熟悉的脸听到熟悉的话。...... 你的故乡应该有你熟悉的山水草木。你动它们不动。你回去的时候,能看到如从前一样的青松绿茶,灿烂鲜花,能听到从前一样的流水潺潺。......少了这些,不管你在那里住了多久,你都不会把它当做故乡。所以如果你从来不认识你的邻居,你就没有故乡;如果你的邻居都是移动的,你也没有故乡;如果你从来就住在高楼林立不见山水的地方,你也没有故乡。"
这样看来,温哥华是地地道道的故乡了。温哥华,我们一定要回来的。
记于2007年七月二日
更多的温哥华之行的图片:
温哥华之行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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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甜甜诞生记》
++《朝华午拾:警察抓小偷的故事》
ZT: 如何才是故乡?by jxh
Posted by: 立委
Date: July 03, 2007 04:52AM
如何才是故乡? (52075)
Posted by: jxh
Date: January 26, 2007 09:46PM
我所思念的故乡,是井冈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我在那里一共住的时间是五年。我后来在许多地方都住过五年或五年以上,但是没有一个地方让我思之如故乡。我住在现在所住的小城也已超过五年了,估计还会再住若干年。但是,我不会把它当故乡,我估计我的儿子们将来也不会把这个小城当做故乡的。什么样的地方才能让你当故乡呢?
你的故乡应该有你熟悉的人。你动他们不动。你回去的时候,能看到熟悉的脸听到熟悉的话。我的故乡是我祖辈生活的地方,村里人都是一个姓,见面都是叔叔伯伯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姑姑。如果说文革对我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我得以到那个村庄去生活了五年。记得是六九年下去,七三年上来的。那五年里我学会了说家乡话,和小朋友们一起摔跤游戏,砍柴抓鱼,偷果偷瓜。
你的故乡应该有你熟悉的山水草木。你动它们不动。你回去的时候,能看到如从前一样的青松绿茶,灿烂鲜花,能听到从前一样的流水潺潺。你还能看到熟悉的房屋和道路,以及熟悉的炊烟。
少了这些,不管你在那里住了多久,你都不会把它当做故乡。所以如果你从来不认识你的邻居,你就没有故乡;如果你的邻居都是移动的,你也没有故乡;如果你从来就住在高楼林立不见山水的地方,你也没有故乡。
+《朝华午拾:永做毛主席的红小兵》
姐妹篇:《老爸:回忆文革40周年 》
作者(中)兄妹仨臂佩红小兵袖章摄于文革1966年12月8日
一九六六年文革开始的时候,我在小学一年级,六岁。整整40年了,有些记忆依然清晰如昨。
打倒刘少奇的时候,最先是看到临街墙上把刘主席的标准像倒贴过来,打上红叉。后来,看到越来越多的长幅标语在大街上,“火烧刘少奇”,“油炸刘少奇”。接着,作为反面教材,放映了纪录片《刘少奇访问印度尼西亚》,片子里面的女音讲解,甜腻腻的,一口一个刘主席和雅加达,当时听起来觉得象女特务,不断被场内此起彼伏的口号声淹没:“打倒刘少奇,保卫毛主席!”“把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刘少奇打翻在地,并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电影上的王光美,打扮得很光鲜,符合资产阶级臭婆娘的标准定义。再后来,看到过几个批判刘少奇的活报剧,刘的形象被脸谱化,马脸,高鼻子,一副奸臣像。记得同时还有一个活报剧《火烧英国代办处》,演的是首都红卫兵,对英帝国主义义愤填膺,同仇敌忾,机智果断纵火焚烧英国大使馆的光荣业绩(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外交事件,给周恩来的工作带来很多麻烦和后遗症)。还记得,舞台上演纵火时的场面,好像是把火把往使馆内一扔,砰一声炸响,一股浓烟就冒出来,我在前排,呛得直咳嗽,也吓了一大跳。革命群众的艺术创造力所造成的舞台逼真效果,在一个六岁孩子幼小的心灵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这前后的破“四旧”(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立四新,我们各家各户主动把涉嫌四旧的物品,比如,铜钱、手镯、装饰品,甚至小猫小狗的瓷玩具,统统缴公销毁。石桥旁的石头狮子也被红卫兵小将推倒在河沟,因为实在砸不烂,就用凿子破相。影响所及,67年初要求“过革命化的春节”,大人没有节假,坚持抓革命、促生产,同时取消了所有过年的庆祝和消遣活动,连四角压岁钱也自觉停止发放了。
当时有些老人一辈子的习惯改不了,仍然称火柴为“洋火”,铁钉为“洋钉”等。老称呼源于旧中国日常生活品连火柴和铁钉都无力生产,需要进口。可是到了66年,这些旧称呼会带来麻烦。我就看到过小脚老太太颤颤巍巍到小卖店要买“洋火”,营业员冷冷一句:“没有”。当老人指着柜台里面的商品,营业员就大发雷霆。
武斗开始之前,用于文斗的大辩论开始盛行,连小学生也互相辩论,往往争得面红耳赤。我太小插不上嘴,但是很愿意旁听。辩论什么大多记不清了,但是有一个题目是反复辩论过的:家庭出身和自我表现的辩证关系。正方的论点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反方强调“重在个人表现”。感觉双方都义正词严,都懂得引用毛主席语录,似乎哪一方都很有道理。后来,我哥哥领头成立红小兵革命组织(背后有个五年级的孩子做军师),叫“匕首小分队”,其中各年级都有代表。由于这层关系,我也光荣卷入革命运动,比如给贴大字报的小将提浆糊筒之类。我印象我哥哥一伙还在我父亲的医院走廊尽头,摆了张桌子,设立了“匕首小分队”办事处。小分队的光荣事迹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次大闹会场的事件。小分队得知晚上七点学校领导开教务会议,于是决定来个突然袭击。我有幸跟着哥哥参加了这一革命行动。记得会议进行中,小分队一行冲进屋内,叫道:“你们这是开的什么黑会?”领导看是一帮孩子,哭笑不得,解释说,这是例行的校务工作会议。分队头头说:“那我们也要参加”。好像是某领导劝告说,工作会议,学生参加不方便。这一下炸了窝,小将们个个义正词严予以驳斥: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小兵,我们不参加谁参加?你们背着革命小将开黑会,用心何其毒也。我们不但要参加,还要你们老实交出以前会议的所有记录。你们不敢公开会议记录,就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我们就要造你们的反。诸如此类。记得校领导最后让步,同意小将可以派代表参加所有校务会议。我跟大家一样兴奋,充满了斗争初步胜利的豪情。不过,倒霉的是我当时患有夜盲症,回来路上,两眼一片漆黑,是由一位高年级大姐姐,牵着我手送我回家的(哥哥作为造反派头头留下来商量下一步的斗争策略)。这次革命行动极大地鼓舞了小将的斗志,拉开了向小学领导造反的序幕,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揭露走资派阴谋的大字报。
记于2006年5月16日文革40周年纪念日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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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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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大革命四十周年了,网上有很多纪念文章,也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
记得大概是70年左右,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老师带领我们参观一个“阶级斗争展览馆”,对学生进行活生生的教育。展览馆里面有讲解、图示和实物,让我们感觉到阶级斗争就在身边,需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首先看到的是地主份子的变天账。这是从一家地主家地窖里面搜查出来的老地契。保留地契,当然是想变天,将来好对贫下中农反攻倒算。讲解词说,这个老地主,平时见人点头哈腰,其实是老奸巨猾,罪该万死。
还有另外一份“漏网右派”的日记,解说词说,这个道貌岸然的教师,心里阴暗,查抄出来的几大本日记,充满了卿卿我我的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情调(日记记录了当事人的恋爱感受),更可恶的是还有向往国民党反动派的诗词。展出的部分就是这样一首题目叫做“海恋”的诗歌。我看到的是字迹娟秀的一首抒情散文诗,隐约记得的部分有,大海啊,我的故乡,我的归宿,我的向往,我的盼望!通篇就是大海这个主题。解说词说,漏网右派为什么如此肉麻地讴歌大海呢?很显然,他是向往大海那边的台湾国民党蒋匪,盼望他们反攻大陆。
展品中最具有爆炸力的是一份现行反革命的材料-地下反革命组织“民主正义党”的党纲草案。两名主犯就是前不久公审宣判死刑被游街示众、当众枪毙的党的主席和副主席。党纲宗旨是推翻共产党的独裁统治,建立民主政治。这当然是十恶不赦的异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一年一度的公审那天烈日炎炎,我们这个皖南山区的小县城,象过节一样热闹。公审在本城最大的操场(号称“中山公园”)举行。几千人把操场挤得水泄不通。罪犯们剃光头,挂着大牌子被押上来,死刑犯的牌子上在宣判后游街时被划上红叉。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死刑这种可以给公众带来兴奋的事件。有七八个罪犯被当场宣判死刑,其中包括那两个年轻的现行反革命,还有其他杀人犯和一个严重破坏上山下乡的生产队长(破坏上山下乡罪是指利用职权强奸或诱奸下乡女青年,罪大恶极者判处死刑)。每当宣判一个死刑,台上那个死刑犯就被身后两个彪形大汉摁住头颅,并往口中塞进物件,防止他们临死挣扎,呼喊反动口号。死刑犯表现各异,是一大看点。有的软瘫在地上,需要连踢带拉,才能勉强跪在台上示众。也有的竭力挣扎,头摁下去,又抬起来,这种人如果不封口,最可能呼喊反动口号。
公审大会结束后,是游街示众,每辆卡车前端押四五个罪犯,缓缓从县城大街上通过。全城能出来的人几乎都出来了,没有机会来操场看公审实况的,早早在家附近大街边上找好位置等待游街的车队。对于精力充沛、兴奋莫名的年轻人,干脆随着车队前行,有聪明的带上自行车,好赶上最精彩的执行枪毙的现场。虽然是公开处决,允许围观,但枪毙现场保密,大概是怕人满为患,影响公务。一般在游街以后一小时内执行枪决。根据以往经验,城外十里地左右,有两三个最可能的行刑现场,各处都有人守株待兔。我比较笨,随着人流东赶西赶,最后好不容易来到现场,除了人头还是人头,而且过程已经结束。人们围成一圈一圈,听亲眼目睹枪决现场的人描述每一个细节。行刑之后,有穿白大褂的法医现场验尸,签署死亡报告。后来有传言,说专政机构要求向被枪毙的反革命分子家属收取子弹费。我们当时觉得理所当然,子弹虽然不值钱,但这是对反革命家属的正当惩罚。
很多年过去,我一直怀疑,嗜血是否源于人的本性,否则如何解释行刑场上看客的兴奋和疯狂呢。当年就有这么个说法,革命群众的狂欢之日,就是阶级敌人的受难之时。
记于2006年5月18日
[补记1]
反正我们是毫不怀疑《海恋》作者的大海象征着不能明说的国民党。他是臭老九,又有资产阶级情调,肯定对现实不满,自然向往国民党。这难道不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么?
那个年头,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是也不是。
我们学校就有一个右派,被下放到校办工厂(制造粉笔)监督劳动,灰溜溜的。我们不但和他划清界限,不得不在工作时接触时,吆喝他就象吆喝狗一样。这还不算,总想恶作剧刺激他,知道监督右派最忌讳这个右字,所以刺激他的办法是,故意用学军练习方步时候的腔调高声齐喊:左,左,左右左!这个右派心内怎么想我们这些学生,从来不知道。也许在想,“救救孩子”。也许被社会压垮了,什么也不会想,可听说他以前可是才子,反右时候特别猖狂。
[补记2]
提到嗜血,想起世界语创始人Zamenhof的《希望之歌》。这首诗歌成为全世界世界语者的《国际歌》,我曾经“机器翻译”过这首歌:
(099) LA ESPERO : ESPERANTISTA HIMNO ( POEMO FAR ZAMENHOF ) .
(100) EN LA MONDON VENIS NOVA SENTO ,
TRA LA MONDO IRAS FORTA VOKO ;
(101) PER FLUGILOJ DE FACILA VENTO ,
NUN DE LOKO FLUGU GHI AL LOKO .
(102) NE AL GLAVO SANGONSOIFANTA ,
GHI LA HOMAN TIRAS FAMILION ;
(103) AL LA MOND' ETERNE MILITANTA ,
GHI PROMESAS SANKTAN HARMONION .
(099) THE HOPE : ESPERANTIST'S HYMN ( POEM BY ZAMENHOF ) .
(100) INTO THE WORLD CAME NEW FEELING ,
OVER THE WORLD GOES STRONG VOICE ;
(101) BY WINGS OF EASY WIND ,
NOW FROM PLACE LET IT FLY TO PLACE .
(102) NOT TO SWORD BLOODTHIRSTY ,
IT PULLS THE MAN FAMILY ;
(103) TO THE WORLD EVER FIGHTING ,
IT PROMISES SACRED HARMONY .
(099) 希望: 世界语者的颂歌 (柴门霍夫所作的诗歌)。
(100) 新感觉来到了世界,
有力的声音走遍世界;
(101) 用顺风的翅膀,
现在让它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吧。
(102) 它不把人的家庭
引到渴血的刀剑;
(103) 向永远战争着的世界,
它允诺神圣的和谐。
+《朝华午拾:我的世界语国》
除了已经死去的语言,语言的地理分布不难确认。可世界语国(Esperantio)在哪里?世界语者(Esperantistoj)会很自豪地告诉你:nenie kaj chie (哪里都没有,可又无所不在). Esperantio estas tie kie estas Esperantistoj. (哪里有世界语者,哪里就成为世界语国。) 这使我想起我的基督徒朋友,他们对精神家园也有类似的表述。圣经说(大意),哪里有基督徒聚会,哪里就是我的国度。
的确,世界语对我,有着宗教般的吸引力。当年初入北京世界语圈子,感受到的新鲜和温暖,使我一个外地人兴奋莫名,遂以全部热情投入。二十多年了,我的世界语国也经历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
昆明全国第一届世界语大会
去昆明开会,是我的世界语之旅的第一次远行。我们北京一伙人,一路谈笑,亲如一家。同行有邱大姐(歌唱演员,文革时唱过家喻户晓的“我为革命下厨房”)和老大哥王彦京(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是“老”世界语者了,常跟我们吹嘘他是黄埔一期,当年在大礼堂上百人接受文革后第一批世界语培训的光荣经历)。途中遇到一位山西姑娘,独自远行开会,起先不爱理人的样子。后来熟了,才知道她天性活泼开朗,完全不象北京女孩那样一本正经,是那种性情温和、相处让人舒服的人。都是年轻人,自然比较聊的来,一直相处得很自然愉快。接触一多,不时招来老大哥的善意讥讽:你那位 Shanxi-anino 呢?我当时已经悄悄地有北京女友了,岂敢有“不良”居心。后来,她嫁给了我的北京世界语哥们,算是昆明大会做的媒吧。一方面为朋友高兴,心里面还真有点嫉妒:这小子天上掉下来的福气。
给黄华副委员长做翻译
71届世界语大会前夕,中国科学院世协举办了一个国际世界语科技研讨会,有幸请到了黄华副委员长莅临讲话。世协本来安排外交学院世界语前辈沙地教授做黄华的翻译,可临场前一刻钟,沙教授忽然跟我说:“你年轻,脑子快,还是你上场吧”。天哪,我才刚学世界语不到一年,虽然仗着语言学出身和词典的帮助,阅读写作并无障碍,可是并没有多少机会练习口语翻译啊。沙教授看我犹豫,鼓励说:“你肯定行”。也是初生牛犊,糊涂胆大,这一激就呼啦上场了。往黄华身边一站,差点傻眼了,只见无数闪光灯袭来,眼前明晃晃一片白光。毕竟是外交部长出身,黄副委员长出口成章,抑扬顿挫,表情丰富。每说一段,就停下来等我翻译。我强作镇定,努力想复述,也只能挂一漏万。记得黄先生提到圣马力诺世界语科学院,我一时不敢确定圣马力诺在世界语怎么说,黄先生看我卡在那里,提醒道:“San Marino”。这次翻译实在不怎么样。表面上黄先生的每一段,我都应付了几句,但自己都翻译了些啥,根本没数。下场后,心里懊悔极了。我后来想,世协的主办人肯定更加懊悔,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愣头青,早知沙教授临场换人,他们一定会安排其他世界语高手出场,北京世界语界可是高手如林。黄华啊,岂是等闲人物,绝不该有半点差错。不过,这次赶鸭子上架对我个人的命运却非同小可,它成就了我的婚姻。我的太太就是冲着我曾是黄华翻译,才同意跟我见面,最终结成良缘的。当然,这是后话了(见《朝华午拾:爱情自白》)。
给 Frank 教授一家演示世界语机器翻译
圣马力诺世界语科学院院长、西德控制论专家 Frank 教授是致力于世界语和科技相结合的头面人物。Frank 一家都热衷于世界语活动,在71届世界语大会前,他携夫人和女儿全家来访。来之前,信息管理系主任、老世界语者欧阳文道跟我联系,安排我为 Frank 全家现场表演我编制的世界语软件:一是我的硕士项目,一个世界语到汉语和英语的自动翻译系统(叫 E-Ch/A),二是我编制的一个英语到世界语的术语自动转写系统(叫 TERMINO)。这是他接待 Frank 教授的一个重头戏。我于是认真准备,在机房等待欧阳先生陪 Frank 全家进来。我的印象是,Frank 教授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他太太雍容华贵,和蔼可亲,两个金发女儿,也亮丽鲜艳。我用世界语招呼客人后,一边讲解,一边演示。果然,Frank 教授一家对我的两个系统兴趣浓厚,当场试验了几个句子和一批术语,连连称赞。Frank 当即问我,你能尽快把该系统的概述给我的杂志发表么?我说,已经提交世界语科技研讨会了。教授说,没有关系,我们不介意,只要你允许我发表即可。Frank 教授回国后,以最快时间在他的控制论杂志作为首篇刊发了我的系统概述,这成为我学术生涯上在科技刊物正式发表的第一篇论文。我也被吸收为圣马力诺世界语科学院成员。不仅如此,Frank 教授随后在他给陈原和欧阳文道诸先生的探讨中德合作计划的长信中,强调要资助李维硕士到他的实验室继续开发这套系统。可惜,由于种种原因,我未能成行。(见《朝华午拾:一夜成为万元户》)
北京71届国际世界语大会
1986年北京首次举办的71届国际世界语大会把中国世界语运动推向了高潮,成为全国世界语者的狂欢节日。我作为世界语“新秀”,有幸参加了从大会预备到终场的全过程(后来了解到,由于当时的政治现状,很多外地资深世界语者没有得到参加盛会的代表资格,严重打击了同志们的热情)。
立委在大会门前留影
当时的国际形势也很微妙。东欧还处在苏东崩溃的前夕,意识形态控制比中国还严。我遇到几个保加利亚和罗马利亚的世界语者,很神秘地告诉我,他们的世界语代表团安插有政工,专事监督他们,必须倍加小心。在亚洲,两伊战争正酣,国家施行铁血控制。我结识了一位优秀的伊朗青年世界语者(忘了姓名了,很是个人物),她很活跃,聪明过人,反应极快,积极牵头组织世界青年世界语者的活动,曾表示希望我作为中国青年世界语者召集人,跟她配合。我问她,你要是遇到敌国伊拉克的世界语者,怎么办啊?她毫不犹豫地说,我会上前招呼握手,跟他/她交朋友,我们世界语运动的宗旨,不就是加深理解,消除仇恨,实行世界和平么。她也告诉我,在她国内必须小心,随时可能被送进监狱。象她这样抛头露面的比较西化的人,恐怕早已上了黑名单,是政府盯梢的重点。“不过,我不怕,我有对策”,她很有信心地说。大会以后,我跟这位优秀的世界语者还保持通讯了一些时日。
漂亮的伊朗世界语者
说到伊朗世界语者,还遇到一位姑娘,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极为漂亮,可惜世界语只是初级水平,不易沟通。她是由母亲(也很年轻,有人说她们是姐妹)带领来参加盛会的。漂亮姑娘谁不愿意多看一眼,所以在大会组织到长城游览时,我就有意无意跟在她一拨登长城。记得在长城半路,遇到外院一批小伙子下长城,这几个挺帅气的小伙子同时在少女前停下来,惊为天人。他们毫不掩饰地赞叹,天哪,你怎么这么漂亮。(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中国小伙子当面夸姑娘漂亮,但是他们的率真很可爱)。姑娘微笑不语(大概也不会英语),小伙子于是转向她的妈妈:“Your sister is so beautiful”。妈妈说:“Thanks. But she is my daughter.” 言语里透出无限的自豪骄傲,看样子她当年肯定也是个大美人。后来我想,原来,人的爱美之心都是一样的。记得当时,北京电视台摄影记者大会采访,也随我们登上了长城,跟我们一样兴奋,制作了关于世界语的一个文艺片,还配上了很好听的歌曲。(真的是好制作,可惜只播放了一次,不知道有没有有心人存录下来)。
人都说世界语不是任何人的母语,只是部分无产阶级或者小资产阶级的业余爱好。其实,因为热衷世界语的人往往喜欢国际交往和各处旅游,结果成就了很多婚姻。这样的世界语家庭里面已经出现了一批母语(家庭用语)是世界语的后代。71届世界语大会时候遇到过一批来自欧洲的这样的少年,他们很自豪地告诉我:“Ni estas denaskaj Esperantistoj”(We are Esperantists by birth)。
王艾姐妹、王老师、立委与日本世界语者聚会
当时我们北京世界语者有一个据点,就是美术馆附近王艾姐妹的家。王艾长着一张总也不老的娃娃脸,好像也是黄埔一期的。她姐妹俩典型北方人性格,为人热情爽朗,会张罗,结交广,富有幽默感。到她家,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感觉亲切自在。世界语文艺片播放那天,我们一拨人于是相约到她家看。遇到国外世界语朋友来访,我们也常常带到王艾家聚会。
大会期间,还有一位男的日本世界语者跟我们交往颇深。恰好赶上我哥哥来京,于是我兄弟俩和王艾一起陪同日本朋友逛圆明园,然后召集一批世界语朋友在王艾家晚餐聚会,热闹非凡。
拉宾小姐演出之余
王艾最得意的就是她抓拍了一张世界语大会期间拉宾小姐演出之余的照片。这的确是一幅摄影杰作,画面干净利索,色彩鲜艳,人物神态,栩栩如生。难怪照片洗印店的老板把照片放大摆放在门前作为招徕顾客的样榜。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这次大会上,结识了一位国际世界语界大名鼎鼎的人物Victor Sadler 博士,并与他保持了多年的交往(特别是他在BSO从事机器翻译研究期间,后来我去英国留学,他不但给我写了推荐信,还解答了我选择学校的困惑:他告诉我,论名声和学术,应该去剑桥大学;要是想继续从事机器翻译研究,应该去曼彻斯特的UMIST计算语言学中心;如果想学人工智能,爱丁堡大学最佳)。他是剑桥大学的语言学博士(后来跟我一样成为计算语言学家,从事机器翻译的研究,他首创了利用自动句法分析过的双语语料库施行机器翻译的算法,比后来盛行的同类研究早了5-10年),长期以来是国际世界语协会的头面人物之一,当时是国际世界语协会的财务总监。他平易近人,有长者风范,约我到他饭店面谈,对我的世界语机器翻译研究极感兴趣。他问我是否就我的研究给大会的科技演讲提交了提纲,我委屈地说,提交了,但是没有被采纳。他微笑,有点可惜的样子,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后来我得知,国际世界语大会的科技演讲,不仅仅要所选课题对路,水平好(这两点,我已基本做到),还要看研究者的资历,起码是博士,最好是国际知名教授(记得当年的演讲包括陈原教授的和Victor Sadler本人的。陈原的演讲妙趣横生,不愧为大家。Victor Sadler 讲的是涉及世界语的电脑处理,属于我的计算语言学专业)。我一个第三世界的硕士生刚毕业,根本谈不上。
2006年四月十六日
于美国M城
我的Yahoo世界语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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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世界语之恋》
世界语之父柴门霍夫博士
柴门霍夫(Zamenhof)博士创造完世界语后,并没有马上发布,而是用世界语自己跟自己说话和著述了好多年,烂熟于心。
我刚开始接触世界语,就一见钟情,堕入爱河,有诗为证:
Al Nia Kara Lingvo
La lingvo gracia, kara mia,
Ghis kiam vi venis al mi fine fin?
Atendis soife mi, eterne via,
MI AMAS VIN !
Mi amas vin vere, pruvu Dio,
Kaj mia bon-koro batas nur por vi;
Ne plu sekreteto estas tio:
VIN AMAS MI !
Chu kredas vi mian amon maran?
Chu kredas, ke mia koro flamas?
Chu kredas la vorton pure karan:
VIN MI AMAS !
这是我1986年写的情诗,也是我世界语的处女作。尽管幼稚,却是火热真情。我后来做世界语到英语汉语的机器翻译实验,索性把它送进我的翻译程序,跟“人工智能”开了个小玩笑,还振振有词地在论文中说:谁说诗歌不能翻译?谁说诗歌不能机器翻译?以下是我的诗歌的机器翻译:
To our dear language
The language graceful, my dear,
Till when you came to me at last?
Waited longingly I, ever yours,
I LOVE YOU !
I love you truely, let God prove,
And my good heart beats only for you,
No longer that is (a) little secret:
I LOVE YOU !
Do you believe my love like sea?
Do (you) believe, that my heart burns?
Do believe the word purely dear,
I LOVE YOU !
献给我们的亲爱的语言
优美的语言,我的亲爱的,
到什么时候你最后来到了我这儿?
我渴望地等待,你的永远的,
我爱你!
我真实地爱你,让上帝证明吧,
我的善良的心仅仅为了你跳动;
那已经不再是小秘密:
我爱你!
你相信我的大海一样的爱吗?
相信,我的心燃烧吗?
相信纯粹地亲爱的词吗:
我爱你!
真是年少轻狂,流淌的都是滚烫的词句,不加掩饰,不知含蓄,但表现了我当年初识世界语那种欣喜若狂、神魂颠倒的恋爱状态:毕竟年轻过。
作为语言学研究生,我一开始就被世界语的外在美迷住了。世界语表达方式的灵活多样让我折服。首先是语序的自由,一个简单的目的格后缀 -n, 主谓宾句式的语序就获得了完全的自由:mi amas vin (我爱你),可以有六种表达!我感叹其神奇,也获得了诗歌的灵感,于是用不同语序入韵。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没有忘记告诉我的女儿,世界语可以用6种组合说“我爱你”。每次跟女儿电话,挂电话前,她总不忘用六种语言说“我爱你”(汉/英/法/俄/日和世界语),最后总是以世界语结束,并且一口气说下去:
Mi amas vin. Mi vin amas. Vin mi amas. Vin amas mi. Amas mi vin. Amas vin mi.
每次听女儿稚嫩的声音一遍一遍用世界语说爱我,哪个做父亲的能不融化?女儿跟我说,她长大也要成为一个语言学家和世界语者,像我一样。
好,回到跟世界语的恋爱史上来。世界语的外貌,让我惊奇的还有构词的自由性,和相关词表的对称美。我把这些写入我的世界语笔记,最终成为我的世界语语言学特点的论文素材。就说构词的自由性吧,比如:
Shi rid-AS. / Shi rid-ETAS. / Shi estas rid-EMA. / Shi estas rid-EMULO. / Shi estas rid-EMULINO (rid-EMINO). / Shi estas rid-EMULINETO (rid-EMINETO).......
她笑。 / 她微笑。/ 她爱笑。/ 她是爱笑的人。/ 她是爱笑的女人。/ 她是爱笑的小女孩儿 ......。
世界语丰富的词缀和构词的黏合特性,从形式上给了语言使用者最大的弹性,只要在语境中 make sense, 使用世界语,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很能满足人的创造欲:世界语的本性是鼓励“生造词”的。当然,在实际使用中,这种弹性更多表现在给人以造词的便利,而不是满足创造欲。如果我忘记了一个专门词汇,比如 komputero(电脑),临时生造一个 elektrona kalkulilo (电子运算工具:可以指计算器或电脑),也不妨碍我的交流。每一个使用过世界语的,都体会过这种便利和创造的乐趣。
世界语的外貌使我着迷,就好像一个漂亮姑娘的吸引。世界语的内在美和近乎宗教信仰一样的感召力,是我进入世界语圈子以后逐渐体会的。在北京世界语圈子,我第一次接触到一个来自各行各业的特殊群体,大家一团和气,互相帮助,加上世界语者中普遍流行的道德优越感和使命感,这极大地满足了我的理想主义的内心。我当时把这一切全部归功于世界语的内秀,深深迷恋。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外美内秀的完美对象,教我如何不爱她?
记于2006年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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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世界语: 语言学特点及其研究价值
摘自 Wei Li 硕士论文“世界语到汉语和英语的自动翻译试验”第二章
立委《我的世界语国》入《世运人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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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欧洲之行》
立委《我的世界语国》入《世运人物志》
1989年夏天,我和导师去德国慕尼黑应参加第二次国际机器翻译最高级会议。此前,我跟荷兰BSO(Buro voor Systeemontwikkeling BV)公司的机器翻译研究组一直有联络,应约为他们的以世界语作为媒介语的多语机器翻译系统 DLT,编写了一部现代汉语依从关系的形式句法。他们听说我们要来欧洲,就邀请我和我的导师,还有中国机器翻译界知名人物董老师,会后顺道访问他们的实验室一周,做学术交流,共同讨论汉语句法里的一些疑难问题。这次活动,他们称作 Chinese Week.
我们是应慕尼黑机器翻译峰会的召集人,西门子公司的S先生特邀,提交论文,介绍我们的JFY英汉系统。这是我第一次出国,一切陌生而新鲜。大会在大酒店的拱圆形讲演大厅举行,气派豪华。我的导师是俄语出身,所以派我上台宣讲论文。初生牛犊不怯场,我报告完后,回答了两个问题下场,正赶上中场休息时间。大概东方面孔的报告人很少,慕尼黑电台的记者现场采访了我,询问我的观感,还好没有涉及64的问题(当时64刚过,风声很紧,我们办到一半的出国手续,又重新审查一遍,险些泡汤)。
大会以后,我们乘火车沿莱茵河往阿姆斯特丹,一路风景如画,赏心悦目。河岸高地上屹立着一座座中世纪古城堡,引人遐想。我们在大学城 Karlsruhe 停留两天,访问两个刚认识的电脑专业的留学生。德国小城的整洁优美、绿地成片和德国人的彬彬有礼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当时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城也有一条红灯街,而且就在大学生宿舍楼门前。后来到了号称世界“性都”的阿姆斯特丹才明白,这是小巫见大巫了。当时,本室同事傅大姐正在阿姆斯特丹进修,她请了一位留学生带领我们参观举世闻名的红灯区。这是来阿姆斯特丹的人必游项目之一,对荷兰旅游业很重要(几个月前,报载争议已久的阿姆斯特丹红灯区终于关门大吉)。
运河边的红灯区好像台北的夜市和北京的庙会,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见到有导游打着小旗,带领一队队游客。不时有骑着摩托的警察穿过。红灯区占据了运河边纵横七八条大街,沿街的房子,有一串串布置得很讲究的橱窗,每个橱窗里面有身着三点式的小姐坐台亮相。妓女有各种肤色和体态,有的小巧,有的肥硕,大部分都不好看,甚至倒胃口,但一律打扮得光鲜妖艳。第一次来参观的游客,不大敢正眼看妓女,因为她们总盯着游客频抛媚眼。我们的导游同学显然是老油条了,一路跟这些妓女打招呼,送飞吻,你来我往,但并不进门。看到一位日本人好像在门口讨价还价,等再回头时,这位买春客已经登堂入室,橱窗的帘子也拉上了,表示正在营业。不过,多数橱窗是没有业务的,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招徕买春客似乎不是好的商业模式。我怀疑她们也许有政府旅游局的补贴,否则怎么可能经营下去。红灯区还有很多性商店和录象馆。走进一家商店,满目都是各式各色的硕大的性器官模型,吓得我赶紧逃离。
游览阿姆斯特丹后,我们按计划去Utrecht的BSO公司访问一周。DLT 项目研究组十几个人,一半是语言学家,一半是工程师,看得出来,这是个气氛融洽的团队。德国世界语者 Klaus Schubert 博士是系统枢纽“依存关系句法”(dependency grammar)的设计人,在项目第二阶段继 Witkam 成为项目组长。71届大会后招进来的美国世界语者 Dan Maxwell 博士,负责东方语言的句法项目的承包、质询和验收,是我的直接领导(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后来我成为他的 boss,这是后话,见《朝华午拾:水牛风》)。Dan一看就是老实人,照顾我们客人殷勤有加。我看到他早上骑自行车来上班,笑着跟他说:
“我在北京上班跟你一样”。
研究组的骨干还有国际世界语协会的财务总监,知名英国籍世界语者 Victor Sadler 博士,我在71届国际世界语大会上跟他认识。作为高级研究员,他刚刚完成一项研究,利用 parsed (自动语法分析)过的双语对照的语料库(BKB, or Bilingual Knowledge Base)的统计信息,匹配大小各异的翻译单位(translation unit)进行自动翻译,这一项原创性研究比后来流行的同类研究早了5-10年。显然,大家都看好这一新的进展,作为重点向我们推介。整个访问的中心主题,仍然是解答他们关于汉语句法方面一些疑难问题。他们当时正在接洽欧洲和日本的可能的投资人,预备下一步大规模的商业开发,汉语作为不同语系的重要语言,其可行性研究对于寻找投资意义重大。
期间,Victor以世界语朋友身份,请我到他家吃晚饭。他住在离公司不远的一栋公寓里,太太来开门,先跟丈夫轻吻,然后招呼我进来。太太也是世界语者,忘了哪国人了,总之是个典型的世界语之家,家庭用语是世界语。Victor告诉我,太太实际上会一些英语,但是用英语对她不公平啊。太太很和善,跟我说,他们俩非常平等,她做饭,Victor洗碗。我说,这跟我家的分工一样,我最爱洗碗这种简单劳动。她笑着说,“Victor, vi havas helpanton hodiau (你今天有帮手了)”。饭后Victor洗碗,并没有让我插手,我站在旁边陪他聊天,一边看他倒进大把的洗涤液,满是泡沫把餐具拿出来,用干布擦干。我告诉他们,这跟我的做法不同,我们总是怀疑化学制品有毒或副作用,最后必须用清水涮净才好。太太不解地问:“洗涤液如果有毒,厂家怎么能生产呢?” 这倒把我问住了。Victor夫妇和蔼可亲,我感觉在老朋友家一样,饭后一边吃甜点和水果,一边闲聊,尽兴而归。
记于2006年6月21日
《立委随笔:世界语科技界的一件大事 -【DLT项目背景介绍】》。
要想进一步了解媒介语和机器翻译的学术背景,可以参见我的机器翻译的介绍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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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朋友遍天下》
朝华午拾 - 我的世界语国(三): 朋友遍天下
立委《我的世界语国》入《世运人物志》
世界语者总人数并不多,约三千万,但分布极广,世界上差不多每个中等以上的城市都有或大或小的世界语俱乐部。所有的世界语俱乐部对待远道而来的世界语者就象自己的亲人一样,对此我深有体会。世界语对于世界语者,就如上个世纪早期的《国际歌》对于工人革命者一样,成为联络同志的桥梁。列宁说过:“一个有觉悟的工人,不管他来到哪个国家,不管命运把他抛到哪里,不管他怎样感到自己是异邦人,言语不通,举目无亲,远离祖国,——他都可以凭《国际歌》的的熟悉的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 正是这样,我凭着 Esperanto 这共同的语言,从英伦而加拿大,再到美国,每到一处,总能找到同志和朋友。
== 英国曼彻斯特 ==
英国曼城是我出国留学的第一站。跟很多人一样,第一次远离故国,伴随着难以名状的痛苦,内心空荡而恍惚。百无聊赖,我于是找来电话黄页,查询 Esperanto, 果然发现有联络人,原来是一帮退休老人组成的俱乐部,每周在 Pub(酒馆) 活动一次。他们很高兴,我的加入给他们带来了新奇。
于是每个周末,他们派人来车接我送我。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英国的 Pub 文化。刚开始对 Pub 不是很习惯,里面闹哄哄的,硕大的屏幕上总是播放着足球赛事,有人打台球,有人玩游戏,更多的人在那里喝着啤酒高谈阔论。英国人对 Pub 的热衷,超出我的想像,有人每天傍晚来这里泡到后半夜,海量的啤酒入肚,满面通红,谈些不知所云的话题。以酒会友,人生几何。
我们这个俱乐部通常是找一个相对安静的小角落里围坐在一起。具体谈些什么记不得了,可那种温馨的气氛给我短暂而孤寂的留英生活,留下了回味。
== 加拿大温哥华 -==
在英国尝到了寻找世界语“同志”的甜头,到了温哥华第二天,就打开黄页,果然联系上了一位老世界语者J,德国人,极为彬彬有礼,和蔼热情。温哥华的五年,他成为我来往最密切的忘年之交。有次我在系里讲演“世界语的机器处理”,他象个记者一样扛来他的老式 camcorder, 跑前跑后,给我录像,使我们系里的教授同学亲眼见到世界语者的热情。
立委与世界语者朋友在温哥华合影(J先生居中)
温哥华世界语俱乐部当时还有一批电话公司的白人小伙子,长的都很精神,听说来了一个 reallife Chinese Esperantist, 都很兴奋。我们在 buffet 聚餐后,他们诚邀我周末跟他们一起滑雪去。我当时刚来,功课很紧,可是盛情难却,还是豁出去一天跟他们去了,使我大开眼界。这是我第一次滑雪,尽管老摔跤,感觉新鲜美好。我以前从来没有置身过这样的环境,松树白雪,笑语喧哗,各类雪衣,色彩缤纷,真是天上人间。
滑雪过后,我们来到其中一位的女朋友家吃晚饭。女主人年轻漂亮,热情爽朗,给我们煮了一锅大杂烩。她的房子在山腰上,后院对着风景无限的大峡谷。尽管天气寒冷,大家还是愿意在室外,一边喝啤酒,一边欣赏景色。在英国灰蒙蒙雨蒙蒙地度过一年,从来没有见到过温哥华这样有气派的自然景观,如入仙境。餐后大家围坐一起看美国卡通《Simpsons》的录象,女主人挨着我坐,很体谅地说:你刚来,可能不懂里面的文化和幽默,我来给你做点讲解。于是她热情可掬地在我耳边嘟嘟囔囔,我心猿意马,根本没听明白,只是胡乱点头。她看我点头,孺子可教,更加热情有加,跟我挨得更近,也不怕她男朋友吃醋。这是一次愉快又有点透不过气来的经历,身边一个金发美女,殷勤热情,差不多靠在我身上了,耳边是她的带有热气的喃喃细语。
以后的每个周末,我们俱乐部会面一次,不在 buffet, 就在 McDonald,总是J老先生牵头,五年下来,从不间断。这是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值得一提的是,在温哥华俱乐部里,我曾经巧遇多年没有联系的老友郑伯承。伯承兄现任北京世界语协会秘书长,当年曾是我世界语班上的同学。他来温哥华开国际艾滋病大会并宣读论文,事先跟J老先生有联络。J老先生通知我说,下次聚会我们欢迎来自北京的朋友,我还在琢磨是谁呢,心里想,如果是北京的老世界语者,八成我早就认识了,没想到来的是伯承兄。老朋友相见分外亲切,我们欢聚一堂,相叙甚欢。
1987年春立委携夫人(当时是女友)参加世界语者聚会,与伯承兄合影
记于2006年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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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中外名人论世界语
作者: 出处:http://www.bjaaa.com/gsgl_view.asp?id=176 更新时间: 2005年11月07日
(世界语它问世之日起,就受到各国不少有识之士的关注和赞赏。这里摘录的是部分中外名人对世界语的论述,这也许有助于人们更深刻地了解世界语及世界语所倡导的精神。)
蔡元培(我国著名(MingZhu)(geMing)家、教育家)
我国语言,与西语迥异,而此时所处地位,决不能不与世界各国交通,亦不能不求知识于世界,不可不有一辅助语,而以世界语为最善。
吾人学外国语,难于西人,而既学欧西一国语以后,再学第二国语,便与西人无异。今使第一次所习之世界语,则有助于再学之西语不鲜。
外国人正研究我国事状者至多,而苦于学语之难。若吾国人皆能为世界语,则不特世界语社会中,增多份子,而且外人之欲来中国者,学世界语而已足,则亦足以广世界语之推行,而为吾人所应尽义务也。
鲁 迅(我国著名(geMing)家、文学家、思想家)
人类将来总当有一种共同的言语;所以赞成Esperanto。至于将来通用的是否Esperanto却无从断定。大约或者便从Esperanto改良,更加园满,或者别有一种更好的出现,都未可知。但现在既是只有Esperanto,便只能学这Esperanto。现在不过是草创时代,正如示有汽船,便只好先坐独木小舟;倘使因为预料将来有汽船,便不造独木舟或不坐独木舟,那便连汽船也不会发明,人类也不能渡水了。
我自己确信,我是赞成世界语的,赞成的时候也早得很,怕有二十来年的了吧。但理由都很简单,现在回想起来:一是因为可以由此联合世界上的一切人──尤其是被压迫人们; 二是为了自己的本行,以为它可以绍介文学;三是因为见了几个世界语家都超乎口是心非的利已主义者之上。 后来没有深想下去,所以现在的意见也不过这一点。我是常常如此的:我说这好,但说不出一大篇道理来,然而虽然如此,它究竟会证明我的判断并不错。
巴 金(我国现代著名作家、社会活动家)
世界语是事实,不是理想。它是自己生长,自己开花的。
许许多多的古今名著的译文便给我们证明出来,世界语确实能够把人类底情感表现得非常自由,非常微妙,并不比别种语言差一点。
我喜欢世界语。我十八岁开始学习世界语,二十年代中,我对世界语兴趣最浓。后来因为种种事情,我脱离了世界语运动将近五十年。今天……我仍然感觉到世界语对我的大的吸引力。我说过,我要为人民友谊的事业贡献出我的晚年,这事业里面也包含着世界语运动。
我坚信世界语一定会成为全人类公用的语言。
(MZD)
我还是这一句话:如果以世界语为形式,而载之以真正国际主义之道,真正(geMing)之道,那末,世界语是可以学的,是应当学的。
胡愈之(我国著名社会活动家)
在我国,世界语运动是在反动统治阶级的压迫之下成长起来的,是在(geMing)者的牢狱和集中营中发展起来的。在三十年来为(geMing)牺牲的人民英雄的光荣名录中,有着不少世界语者的名字。
世界语是什么呢?简单地说,它就是国际“普通话”。
柴门霍夫博士所创造的世界语,在中国九亿多人口中推广,是有很大前途的。中国要广泛地、逐步地推进世界语运动,为世界和平,为使世界语成为全世界通用的国际语而作出贡献。
陈 毅
世界语工作我很佩服。这个部门的工作不是可有可无的,是必须做的,要大发展。
世界语工作为什么要做呢?因为世界上有那么一批人喜欢这个工作。讲到世界语,就是同志。不管黄种、白种,也不管信仰不同,一讲到世界语,就可以坐下来谈几分钟,谈几十分钟。这工作就值得做,有群众嘛。那里有群众,就要到那里去工作。要跟他们一道做工作。
楚图南(我国著名社会活动家)
世界语就其现有的基础来说,是比较好的中立的国际语……有朝一日,世界语将成为世界各国人民共同通用的语言,那时世界任何民族、任何国家,只要用两种语言就够了,一即国际通用的世界语,一即本民族的民族语。这必将有助于发展人类的进步事业。
世界各国应当重视世界语教学、推广和使用,首先要在小学普及世界语教学。联合国应当充分重视世界语的作用,把它作为自己的正式工作语言之一。如能这徉,就会使各车节约大批人力、物力和财力,并有利于人类的进步事业。
冰 心(我国著名作家 社会活动家)
懂得世界语,就懂得世界
列夫.托尔斯泰(俄罗斯著名作家)
我的工作总是越来越多,而我的时间和精力总是越来越少。因此,尽管我完全赞同推广世界语,我却没有时间从事这项工作。
这种语言学起来是那么容易,以至在六年前,我收到《世界语语法》、词典和几篇文章后,经过两个小时的学习,如果说我还不能用它来写文章,至少也能用它来自由阅读了。
罗曼.罗兰(法国作家,1915年诺贝尔奖金获得者)
世界语在欧洲所有初级学校里进行教授与翻译,是必要的。没有它,真正的和持久的国际和平是不会有的。为了使各国人民能互相了解,首先要使他们能相互听取意见。世界语给那些几百年来囿于自己民族语言的聋子以听觉。
高尔基(苏联著名作家)
保守的意见顽固地认为,世界语是乌托邦的空想。可是活生生的而遵循规律发展着的现实,慢慢地,然而更有力地驳斥了保守派的这些论证。
我认为,世界语是健全的,并且经过进一步的发展,会是胜任愉快的国际语的胚芽。现在世界上已经有了相当广泛可观的文献;而且在理论上,它是完全顺利地发展着的。
一种人人通用的语言,将会大大地促进文化的高度繁荣,难道这还可以否定的吗?否定是不可能的,因此人们应当承认这种语言的创造和发展的绝对必要。
泰戈尔(印度著名作家 1913年诺贝尔奖金获得者)
对这种语言,我有所了解。但我还没有机会仔细研究它。可是我认为,这种语言对人类将来的关系,有巨大的重要性。……我完全赞成你们的运动。
爱因斯坦(著名物理学家 诺贝尔奖金获得者)
对国际联络这一问题,借助国际语达到国际性的相互了解,不仅是必要的,而且也是不言而喻的事。世界语是国际语理想的最好解决方法。
铁 托(南斯拉夫著名社会活动家)
我是在监狱里学的世界语。我学世界语时间很短……我确实只学了几个月。应当承认,我很容易地学会了它。知识分子应当学习世界语,所有同外国交往的人应当学习世界语,特别是工人更应该学。应当说,世界语有着许多反对者,他们认为世界语是死的语言。但是,因为世界语还在发展,我认为,它是有前途的。 根据人数来讲,说英语的人在世界上占多数,但不能说它就是国际语。而世界语却具有真正的国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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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与白衣天使擦肩而过》
朝华午拾 - 我的世界语国(六): 与白衣天使擦肩而过
立委《我的世界语国》入《世运人物志》
作者:立委
最怕女孩子白皙,要是再有一双清亮的眼睛,真是让人难以释怀。我当年在世界语国认识的那个小护士,皮肤就特别地白嫩光洁,一双眼睛清亮无邪。这姑娘不是传统的那种小美人儿,她颧骨和下巴带有棱角,面部轮廓比较分明。在北京世界语圈子的十几个女孩子中,她无疑是最漂亮的了,性情也温和稚嫩,招人爱怜。
我当时悄悄地谈了一个高个子的世界语女友,但她很快就吹了我(见《朝华午拾:爱情自白》)。回想起来,这次恋爱有点儿“亏”,也就拉拉手,轧过几次马路,领着去拜了老师和上司,连kiss也没有,就黄了,还闹了三个月的失恋症。我的世界语朋友全蒙在鼓里,所以参加活动时还要强颜欢笑。
毕竟处于恋爱饥饿期,自然就注意起这个小护士来,她20左右,亭亭玉立,比我小六七岁,比我的前女友纤巧,显得活泼清纯可爱。就是太嫩了点,象个中学生,让我不知道如何下手?
正值改革初期,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世风淳朴,社会和谐,老百姓心情舒畅。那年头,市社联搞群众性歌咏比赛。世界语协会于是组成了一个赛团,选了一首世界语曲子,认真演练。我的老中青世界语朋友都热情很高,非常起劲。我由于嗓子太差,不愿意滥竽充数,坚持退出,结果领了个打杂的差事,为他们做后勤,兼当拉拉队。有意思的是,每次到台上排练,小护士都把她的外套扔给我,半撒娇地笑着说:"看好",仿佛我是她的专业侍者。
小护士的医院离我的单位不远。我硕士毕业留所,在建国门社科院大楼上班。也许出于对年轻科学家工作的好奇,她主动要求到我单位来过几次,说是请我帮助她改世界语的讲演提纲。她从不单个来,总带一个女伴,特别恭敬的样子,逼得我也不得不一本正经地师道尊严起来。
这样一来二去,我觉得也许有戏,可心里发虚。我从来没有跟一个小妹妹似的人谈过,无从捉摸其心思。不知道这小妞,倚小卖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说吧,我是恨不得明天就确立关系,可她却跟我不徐不疾,打太极拳。我苦在面子薄,想进攻,找不到借口,也怕操之过急,把好事弄砸了,我以最大的耐心等待时机。
终于,试探的机会来了。研究所发电影票,我弄来两张。于是给她打电话,寒暄几句后,想起什么一样,说:"对了,我这儿发了两张票,下午在王府井电影院,你想看么?"她支支吾吾,然后说:"对不起,我在上班,出不来呀。"我明白这是标准的礼节性拒绝,虽在预料之中,心内还是很懊丧。没料想,电影开映前半小时,她却突然打来电话,说在电影院门前见。我刚跌落到谷底的心又狂跳起来,匆忙赶去赴约。
电影开映前两分钟她来了,也顾不上说话,就匆匆进了影院。小护士虽然接受了我的约会,却不怎么答理我,专心致志地看她的电影。我不好造次,不时拿眼睛看她,她居然雕像似地目不斜视。她那有棱有角的轮廓透着一种威严,可那凝脂一样的皮肤又散发一种诱惑,我在威严和诱惑的夹击中,如坐针毡。这是我一辈子看过的最漫长的电影。
临散场前,我终于忍不住拿手去挽她的玉臂,她本能似地后缩,象个受惊的兔子。我马上抽开手,佯装镇定。待到散场,简单说声再见,我逃也似地回到单位,从此再也没有跟她联系。
斗转星移,青涩年代的“尴尬”往事,终化作醇酒一样的美好回忆。我进入世界语国从一开始就是“动机不纯”的,但有心栽花花不活,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清。愿擦肩而过的白衣天使和所有有缘无缘的世界语朋友各自平安。
2006年感恩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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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老乡妹妹》
作者:立委
前些天大学同学联络网聚,我跟在上海工作的一个老同学联系上了。这是我的铁哥们儿,当年不声不响搞定了一位数学系的女同学,成为我班少有的两个成功拐骗了大学同学的出类拔萃人士。过年打电话拜年,他回老家了,只有数学系的太太在家,聊起来,嫂子问我:你的小老乡现在怎么样?当年我们以为你们应该也成一对了呢。
我说,我和这个老乡妹妹交往了近两年,感到很自在,但没有真正进入恋爱啊。很惭愧,已经失去联系很多年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以前听说她毕业分到H城了。
嫂子叹口气:她是没有福分。我告诉嫂子:可能是我没有福分吧。她人真地很好,让人很舒服,也懂得体贴人。嫂子最后说:说到底还是缘分不够。我问:我们虽然交往很多,但并没有恋爱关系。你是数学系77级,她是中文系80级,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呢?嫂子说:咱们学校不大,女生宿舍都在一个楼,怎么不知道?你那老乡妹妹还常到我们寝室来谈起你,你们一块到振风塔游玩的事,我也听她说了呢。我们都以为你们肯定能成。
这是一段平淡而又令人回味的交往,游于爱情和友情之间。没有卿卿我我,厮守缠绵,没有轰轰烈烈,大起大伏,有的只是默契温馨,和真心地相互关心体贴。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这种关系为什么无疾而终。也许骨子里就认为爱情应该惊天动地,追求浪漫,所以对平实和谐的感情,少了一份珍惜和执着,任其如水流去。
老乡妹妹是我妹妹的同级同学,算不上很漂亮,但受看,是让人舒服愿意接近的那种女孩子。她大概是我们学校唯一一个真正的老乡了,来自同一个县城。她早就知道我在这个学校,一直腼腆没好意思认我这个老乡。后来,她告诉我,她每次在食堂排队时,就看到我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旁若无人地念念有词。我们当年,常常需要排很长的队,我大概总是利用这个当口在背单词吧。
我在学校有点各别,小老乡对我有些仰视。我当年写小说写得热火朝天,她成为最早最忠实的一个读者。借着老乡的名义,我们一开始交往,就很自然,不象当年很多男生女生那样鬼鬼祟祟。春天来了,我们就在宿舍门前的操场绿地上玩飞碟,很是开心,也不怕人闲话。她的或我的生日到了,我们就约好出去,到江边振风塔上游玩,玩累了下餐馆互相祝福,也喝点葡萄酒,脸色红红地回到校园。到了校园门口,才意识到两人脸色潮红半醉微醺地一块儿回校,影响不好。这才分开,先后各自回自己的宿舍。
记得有一年寒假到了,冰天雪地。我们约好乘坐长途汽车一道从安庆回家,七八个小时车程晃晃荡荡,我晕车的厉害。老乡妹妹在中途停车时,跟我说,我们赛跑,看谁先到前面的电线杆谁赢。我哪好意思落在她后面,拼命跑起来。她嘻嘻哈哈,并不真地跟我比赛,只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接着又打了一会儿雪仗,上车再行,果然感觉好多了。假期回校从家里带来特产,我们总是分享。她托我帮她买了一台砖式录音机,我们常常一起听邓丽君的盒带,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可就是从来没有挑明恋爱关系,也没有亲热举动,但还是愿意在一起消磨时光。有个异性老乡互相关爱,有一种温暖在弥漫。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感觉很充实。交往两年,仔细想起来,好像最亲密的接触就是有意无意地拉拉手。直到我毕业参加留校考试,笔试通过,却在口试时候被刷下来了,说我英语口语带口音,在达标的候选人中是唯一一个口语得“及格”的,而留校人员口试必须“良”以上。我感觉很委屈,约她出来时,忍不住哭了。她有点手足无措,默默陪我度过了那个伤心之夜。
我到北京以后,我们还有联系,断断续续的,还曾帮她在北京买过卡片邮寄给她。后来家遭不幸,痛失慈母,加上研究生院两度搬迁,就慢慢失去了联系。
老乡妹妹,你还好吗?
2007年三月八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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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互联网和同学的帮助,在分别25年后终于联系上老乡妹妹。得知她事业有成出类拔萃,很替她高兴。
立委:
你好!
看过“老乡妹妹”一文,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曾经的青春年少、曾经的努力奋进又一一浮现在眼前。
知道你现在很好,由衷地为你高兴。
我会经常上你的博客,阅读你的美文。
期待你有更多的文章。
2007年4月26日
+《朝华午拾:学妹的心我不懂》
作者:立委
在大学上英语本科的时候认识本系一个学妹W小姐,个头挺高,长得也不错,比我低三届,80级。我在学校有点另类,不好好读书,但成绩不错,在系里有点虚名。整天熬夜写小说,或者做《高等数学》习题集,逢年过节,也写些相声快板小品之类。记得也应约给80级写过春节表演的节目。也许是写这个节目才跟她有所接触吧,总之是有一些淡淡的来往。见面聊天的时候,W总是象学妹一样仰视我这个77级的大哥哥,一副纯真虚心的样子,象个孩子,跟她的大个头身架不很相配。好为人师之心,人皆有之,跟学妹胡侃一点,给人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学妹给我的印象是个死读书的人,不是很灵巧,也不懂世故人情的那种,但人很淳朴温和。军官家庭出身,家教很好。80级的教室就在楼下,在我回宿舍的必经之途。每次路过,灯火通明的教室的一个角落总有她在埋头苦读。
这样的交往不深不浅,刚好够我毕业前夕互留地址,逢年过节有些礼节性书信往来。她毕业后分到老家N市工作,我当时在北京读研。跟多数朋友一样,时间一长,渐渐失去了联系。
在我进入世界语国(见《朝华午拾:我的世界语国》)前,我没有什么接触女生的机会。所里热心的老太太积极给我牵线介绍对象。我心内感觉很不自然,但是还是见了,通常是见一面就回了。这样几轮下来,感觉自己很窝囊,连个对象也找不着。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堂兄给我转来一封W小姐的信。原来,学妹找不到我的地址,想起曾因故联系过的我堂兄,于是请他务必转到。堂兄后来谈起这事,跟我说:“她欺负我不懂英文呢”。这封英文信写得很婉转,但她夜里展转不眠想念我的意思还是表达出来了。这对我是及时雨,心里想,还是同学知根知底好。尽管所秘书一再嘱咐我,我是内定留所的,切不可在外地找对象,因为进京户口太难,所里无法解决。可我在京城爱情毫无进展,也就把她的忠告抛到脑后,开始着手跟学妹联系。学妹联系上我,欣喜之情溢于辞表。很快航谝搅耍矣谑蔷龆ㄈグ菁母改福氚压叵等范ā4撕镁坪醚蹋以诨鸪嫡鞠吕矗那橛械慵ざ胂褡啪帽鹬胤甑某∶妗?
令我诧异的是,学妹在车站接到我,没有丝毫热情,好像连手也没握。简单地打了招呼,带我上了公车回家,弄得我一头雾水。我们也有三四年没有见面了,别说互相有了那个意思,就是一般的老同学,也不该如此呀。在公车上,她也跟我保持距离,一路无话,仿佛我不是同学,也不是客人,而她只是义务接待员。我感觉自尊心受到打击,非常别扭。暗想,也许她害羞,在公众场合有点手足失措吧。
到了她军队大院的家里,情况并无改善。父母都没在家,就我们俩,她提到很羡慕我们研究生的生活,她很向往。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话题,经常冷场,话不投机,我感觉很尴尬。很后悔来此造访,于是丢下礼品,赶紧抽身走人,她也没有什么挽留的表示。出得门来,我转身去找在美院读研的老班长,一同去南大找我们的老同学,我当年的同桌七仙女,大家见了,分外亲热,跟我与学妹的见面反差极大(见《朝华午拾:同桌的她》)。我心想,学妹的心我真不懂,难道平时信件往来全是我误读了,还是学妹叶公好龙?
回家以后,收到了学妹的一封信,她似乎也有觉得接待我不周到。她还说,她父母很宠惯她,这么大了,还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恨不能挂在裤腰带上。我这头从出她家门那刻就明白,我跟学妹无缘。
斗转星移,20多年过去了。我今年上网无意找到了学妹的踪迹,当年不通人情世故的她如今已是大牌教授了。我给她的单位的管理员发电子邮件查询她的下落:
Dear administrator,
I would appreciate your help in forwarding this email to Prof. W.
in your department. My name is Li Wei, now working in USA. I was
Prof. W's schoolmate and friend long time ago. We have lost
contact for many years. Hope you can help us to resume the contact.
Thanks a lot,
--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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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得到一封有点热情、象个老同学样的回信,说:你真的是非常了不起。就知道你是个极聪明的人,不知道你已经周游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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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到处流浪,你倒说周游世界。漂流颠簸,不知所止。
不过,看到你功成名就,真是替你高兴。自从研究生期间拜访你和你家,转眼20多年了。人生真快。
你当年在安庆给我的印象有点死读书的样子,艰苦朴素,总是穿得比较土气臃肿,但很可爱。你那个班主任(男的,忘记姓名了)到处宣扬你是 star,可我还是觉得你不够活跃,不象80级的,倒象我们77级。有时晚自习,从你教室门前过,总能见到你永远坐在同一个位子的身影,一幅悬梁刺股的架势。可你的有些同学正在没日没夜跳交谊舞呢。有一次,好像跟你谈到此事,你告诉我,你的室友跳舞上瘾,常常跳到不能动了,言语之间,还是有羡慕,但与你无关。我参加过一次这样的舞会,你们班有个马鞍山来的女孩子(忘记名字了),小妹妹的样子,很活泼可爱,跳得很好,看我很笨拙的样子,一边比划,跟我说,"跳 Disco, 就象毛主席诗词《长征》的伴舞一样"。
去年有个中国来的年轻同行,在电脑系当教授,也姓W。我就想,别是你的弟弟呀?后来问他,说没有这么个姐姐。
我去年曾经上网查询,倒是查到了你,但是信息不全,只是看到有人撰文吹捧你以前的专著。前两天再查,看到你的网页,有点大喜过望。
看照片,你是越来越年轻。当年的印象,不能怪我,你冬天的服装的确很臃肿,夏天好像也没有穿过什么时髦性感的衣服。那个年代么,艰苦朴素是引为自豪的。
---------------
我把刚写完的《朝华午拾:世界语之恋》寄给她看。她对我用世界语写的处女作诗歌以及我的世界语语言学特点的记述极为赞赏,说: 真的是很美!我可以感受到你手记中美丽的呼吸与节拍。
记于2007年元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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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青涩少年记事》
作者:立委
上个世纪74-75年左右,大概是初三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学军,长途拉练,步行100多里路,去皖南新四军旧址云岭和茂林参观。我比较弱小,那次长途跋涉,真把我坑苦了,一辈子也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程,似乎没有尽头。学生队伍前后拉了好几里路长。我一瘸一拐,一根一根电线杆数着往前挪动。终于,有同学报信说,目的地已经在望,就是前面的那座小山。于是,鼓作最后的勇气。可望山跑死马,看着就在眼前的山,还是走了一两个小时,直到天快黑了才赶到。
吃罢晚饭,学校把我们安排在一个大礼堂里面休息。一屁股坐下去,就瘫软在地,居然再也起不来了。脚也没洗,在同学帮助下,挪到临时搭起的铺子和衣睡下。第二天早上,全身没有一块筋骨不疼,勉强可以站立。
虽然很狼狈,对于拉练在外的生活还是感到新鲜兴奋。特别难忘的是参观新四军事迹展览时和女同学耳鬓厮磨的“咸湿”经历,连带当时的心跳、惶惑、尴尬和刺激。
我们那个年代,男女生有一条无形的界限,在校园很少交往。不过,我是学习委员,在班委会活动中还是跟女班长和女团支书有工作往来,彼此印象都不错。尽管文化课已经不是学校主业,大概是惯性,学习好的同学还是自然受到青睐。不过她们都比我大两岁,感觉是姐姐一样的形象。女班长是个假小子,面色黝黑,作风泼辣,相处很愉快,但异性吸引力不够。团支书端庄秀气,能干老练而不失文静。我平时到城外后桥河去游泳,每次经过她家门前,总见她在门口坐着织毛衣,仪态娴雅。她见到我也总落落大方地招呼一声,可我总感觉灰溜溜的,不知如何回应。
拉练在外,男女生就比较亲近起来,不象在校园那样拘束,这是当年学工学农学军最让人兴奋的地方。第二天参观新四军展览,不知怎的,跟团支书混在一起,她个头比我略高,站在身后,挨得很近,耳边是她温热的气息。我们两个人拉在最后,仔细切磋揣摩那些展示的图片和实物。两人很默契,一步一步向前挪动,有意无意身子碰到一起。我心痒如蚁,强作镇定,不敢回视,及至出得门来,感觉大事不好,窘迫不堪,下体温热一片。梦遗有过,可是大白天,下面却湿了,可是一辈子的唯一一次,很久很久,自我感觉见不得人。特别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肮脏,玷污了美好感情。
那一年我14岁。西皮居士有诗云:
野营拉练知何似?跑马望山苦嫩兵。
学军之意不惟军,立委心飞云雨情。
后来,支书高考没成(不奇怪,我们200个同学,连大专才成了6-7个),恰逢医院招护士,就来到了我们的医院,跟我当年抗震时候“泡的妞”成了闺房密友。她当时已经谈了对象,于是以老同学的身份想把我和那妞撮合成。关于这段“泡妞”经历,我曾在短文《话说“泡妞”》中有记述:
我理解的泡妞,就是找机会跟漂亮的女生套瓷,或者用各种手段向心仪的女生逞能,吸引她的注意。在泡妞阶段,一般目的并不清楚,既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歹心(勾引革命女青年啦,“吃豆腐”啦,等等),也没有要马上谈恋爱的准备。泡妞大概是谈恋爱的前奏,多发生在情窦初开的男孩子身上。这个在马克吐温的历险记里有精彩描述,说的是十二、三岁的男孩心理。国人晚熟,这种情窦初开、争相逞能、急于泡妞的现象甚至到了海外读博士阶段仍然常见。在ACT时代,因为才子太多佳人太少,为了泡妞,才子们网上网下掐架,闹到差不多要决斗的程度,成为中文网史上的佳话。
凡是泡妞成功者,往往有些吸引女娃的鬼才,或者见多识广,特别能侃,或者有一技之长,比如弹吉他啦,有美妙歌喉啦,或者长相英俊,有天然的生理吸引力,容易受到女生的青睐。其实,男孩泡妞的心态很健康,也很微妙。我当年看《红楼梦》入迷,看了五六遍,在暑假打工时(粮站当“协助员”),遇到一个女生,就跟她侃红楼梦,直侃得天昏地暗,把那女孩也侃晕了。同伴们看到我能泡上妞,多少有些嫉妒,背后给我起外号叫“红大哥”,叫那个女孩“红大嫂”。那真是纯洁地泡妞,泡了一夏天,连手都没有拉过。暑假结束快要离开的时候,心里那份难受,就甭提了。当年闹地震,到处搭防震棚,我当时就盼望地震早点来到。心里想,地震一来,该多好,大家就都集中到那个硕大的防震棚里面过共产主义生活,我就有机会跟那个女孩不分昼夜地继续侃红楼梦了。
由于盼望的地震没有来临,暑假结束我不得不完成小镇粮站的打工回县城的家。回家前一天,郁闷不舍,可又无可奈何。粮站附近有一条小河,清澈见底,是我们每日傍晚戏耍的所在。那天傍晚最后一次玩水,没想到"红大嫂"也来到河边(洗衣?)。白天已经说过再见了,她这一来,我感觉是看到救命稻草,想抓住这最后一刻,可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我不顾同伴可能的取笑,慢慢蹭到她面前搭讪。这个妞也怪,少不更事,根本不懂人家的心事,没事人一样答话(多年以后她告诉我,当时我幸亏没有挑破,按照当年她的认识水平,任何中学生谈恋爱都是流氓行为,倘若我冒失示爱,保不准会臭骂我一顿)。
后来她起身要回,我急了,站起来,光着膀子,短裤衩滴着水,不知找了个什么借口,就跟着她回粮站。她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想答茬也不知从何说起。最要命的是,走着走着,下面就鼓囊囊支楞起来,短裤湿淋淋,尤其凸出。可已经走到半路,进退不得,真是恨不得有地洞钻进去,老觉得有人在盯着取笑我。尴尬之上,自责和罪恶感尤其强烈。为了遮掩,我只好半弯着腰,枝枝杈杈地走完这段艰难的路程,最后连再招呼她一声的勇气也没有了,就此别离。
那是1976年的暑假,我高二,16岁。
回到家,还做梦一样时时想着她。两三个月后,一天下午睡午觉刚醒,懵懵懂懂的,她居然登门来访。早上还在想她,下午真来了,简直不敢相信,暗自掐自己,发现不是做梦。原来她到县城姑姑(也是我们医院的)家来,想起来找我聊一聊,还借了两本书,答应看完让她姑姑还我。这真是个淳朴的姑娘,性觉醒比县城孩子迟,也没有男女界限的概念。
再后来是我哥哥听我说了这段交往,也没征求我同意,就冒冒失失直接跟她联系,说我弟弟多么思念珍惜这段情缘。她这时候已经跟女支书一样做了医院小护士,也到了女大当嫁的年龄,自然愿意重续前缘。这样一来,我大学暑假回家,在各方的鼓动下,开始跟她约会,见了两三次,感觉不自然。几年不见,心里塑造的形象越来越完美,再见到落差太大,找不回感觉。尽管心里还念她好,却没有办法进入状态。后面的故事就平淡了,彼此慢慢减少了接触,最后不了了之。后来,她曾写信告诉我,她看破了,婚姻很无聊,身边看到的都是同床异梦的互助组,没有意思,调子非常灰暗消极。我老有内疚感,但也不知如何劝说。再后来,团支书告诉我,她妈妈看她岁数大了,很操心她的婚姻大事,可是,对于任何介绍的对象,她就是不见。我觉得支书在婉转批评我。
岁月如梭,一晃30年了。不时想起她来,惶惑而情伤:当年对她朝思暮想,后来有机会重续前缘,却又找不回感觉,可能还伤害了她。两年前,我跟支书联系上。她在S市一家医院当护士长,先生是中学老师。我们用MSN谈了很久,我问到粮站姑娘现在怎样,她告诉我很好,后来成了家,孩子已经上中学了。我这才心安,心里默默祝福着她。
李商隐有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记于2007年二月十九日(阴历大年初二)
+《朝华午拾:“少年维特之烦恼”》
作者:立委 & shijie
立委 says: (下午09:27:11)
师姐你好
师姐 says: (下午09:47:21)
师弟你好
立委 says: (下午10:02:18)
缘分真是说不定
师姐 says: (下午10:03:58)
冥冥之中啊
立委 says: (下午10:24:43)
我有一阵老做恶梦,一辈子打光棍
师姐 says: (下午10:25:37)
在科研处老太太给你介绍对象的那段时间?
立委 says: (下午10:25:49)
对
我写过一篇《学妹的心我不懂》
讲的就是那种心态
师姐 says: (下午10:27:42)
我总觉得你没长大
师姐 says: (下午10:29:04)
还记得吗,你把学妹的照片给我看,说假期要到她们家去的时候,我给泼的凉水
你当时就跟我急了
立委 says: (下午10:31:14)
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可能。
我兜不住
师姐 says: (下午10:31:37)
我就觉得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何来谈婚论嫁?
立委 says: (下午10:32:07)
可学妹先找的我
师姐 says: (下午10:32:29)
对,你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觉得不可能
我当时觉得你是自作多情了
立委 says: (下午10:38:50)
也不怪我
师姐 says: (下午10:39:03)
是你太单纯了
立委 says: (下午10:39:23)
我就是觉得到了找对象年龄了
送上门来
还不接着
师姐 says: (下午10:40:05)
天上哪会掉馅饼
立委 says: (下午11:00:42)
我没有优点,就是办事认真
师姐 says: (下午11:01:02)
你的优点多了去了
除了邋遢
立委 says: (下午11:01:40)
现在还是邋遢
办公桌一片狼藉
师姐 says: (下午11:02:00)
没办法
立委 says: (下午11:39:01)
还有一次,不知道告诉你没有
还没有写进《朝华》呢
是大学英语系女生
毕业留校
教公共课
师姐 says: (下午11:41:09)
好像有点印象,是你去开会认识的?
立委 says: (下午11:41:18)
我妹妹同学给我这个二哥牵的线
立委 says: (下午11:41:35)
我们通信笔谈了一个学期
特别谈的来
师姐 says: (下午11:41:54)
对,想起来了
立委 says: (下午11:42:03)
她居然突然决定来看我
也不告诉我
师姐 says: (下午11:42:18)
后来"见光死"
立委 says: (下午11:42:23)
说是告诉了也没用
反正我没见过她
立委 says: (下午11:42:53)
来了没有见光死
师姐 says: (下午11:43:07)
有印象,好像你还把信的某段读给我听过
立委 says: (下午11:43:12)
这个女孩来了,我措手不及
她学识和人品都不错
人比较袖珍
长得蛮好
结果我去大山子
买水果什么招待她
把她留在我宿舍
师姐 says: (下午11:44:36)
对,这个细节我还有印象
立委 says: (下午11:44:47)
我在机房旁边有一个单人宿舍
托机房韩老师的福
师姐 says: (下午11:45:04)
利用职权了一把
立委 says: (下午11:45:23)
韩老师对我特别好
师姐 says: (下午11:45:44)
对,我们说你是韩老师的干儿子
立委 says: (下午11:45:51)
等我回来
她把我的狗窝整理得干干净净
自己坐下来改她带来的期末卷子
我很感动:你是知道的,我的宿舍是真正的狗窝,要多乱糟有多乱糟
师姐 says: (下午11:46:41)
可以想见,看你蓬头垢面的样子。
后来呢?
立委 says: (下午11:46:42)
她没有嫌弃我
她住了两夜
我回到原来宿舍
把自己单间留给她
两人谈得很好
不象刚认识的
因为笔谈很久了
师姐 says: (下午11:48:05)
结果呢?
立委 says: (下午11:48:14)
加上父辈还有交情
她了解我家
我爸爸还给她动过手术
一直很好
我带她到电脑房玩
师姐 says: (下午11:49:42)
是放假了吧?
立委 says: (下午11:49:43)
电脑房对面那间有电视
我领她去看
应该是刚放假
因为她期末一考完就乘火车过来了
总之一切顺利
直到看电视
我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
她有点不好意思
也没有挣脱
但是可以感觉她的不自在
后来我出格了一点
师姐 says: (下午11:51:56)
开始有故事了
立委 says: (下午11:52:07)
试探摸胸
她想躲也不知道怎样躲
总之,我感觉她不配合
师姐 says: (下午11:53:02)
有点猴急
立委 says: (下午11:53:17)
就摸了一下,发觉气氛不对,就慢慢松开
在现在看来
谈恋爱谈天谈地
谈了两个整天
独处
这样做并没有什么
可是当年......
师姐 says: (下午11:54:09)
还是胆子太小
立委 says: (下午11:54:13)
不过,那个姑娘很纯
觉得难以接受
我有点尴尬
就此罢手
送她回屋
说晚安
感觉不妥,心想还不至于就此黄了
师姐 says: (下午11:55:18)
火候没掌握好
立委 says: (下午11:55:38)
第二天送她上火车
我还领她玩了天文台
不过这一路
她都很勉强
不自然
我也觉得有别扭
有点过意不去
师姐 says: (下午11:56:39)
都太纯洁了
立委 says: (下午11:56:45)
但不知道怎样挽救
后来
送她回来
我写信给她,感谢她来看我
表达思念
立委 says: (下午11:58:00)
结果她回信说
没有想到我侵犯了她的禁区
师姐 says: (下午11:58:31)
真是青涩恋爱
立委 says: (下午11:58:46)
但是又说并不怪罪我
我觉得无地自容
当时那个懊悔
我真地难受
师姐 says: (下午11:59:22)
不成熟
立委 says: (下午11:59:24)
觉得对不起她
无法排解
就去找住在隔壁的
宗教所的老大哥(忘记名字了)
问他
师姐 says: (上午12:00:32)
黄建平?刘澎?
立委 says: (上午12:00:33)
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人的事情
我怎么样才能得到宽恕和解脱
立委 says: (上午12:00:55)
我没有告诉他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当时觉得太丢脸
趁人之危
师姐 says: (上午12:01:52)
太纯洁
立委 says: (上午12:01:52)
因为人家信任我才来这里
却入了虎口
我无法说出来
师姐 says: (上午12:02:43)
只是你沉不住气,没掌握好火候
立委 says: (上午12:02:50)
对啊
我后来知道是这样
可谁说的准火候
师姐 says: (上午12:03:26)
所以,我说你幼稚
立委 says: (上午12:03:32)
什么时候两个人同时到达
师姐 says: (上午12:04:02)
这要凭感觉的,不能一头热
立委 says: (上午12:04:14)
那个女孩连吻也没有
师姐 says: (上午12:04:15)
所以,缘分哪
立委 says: (上午12:04:22)
全身衣服都是全的
就是探了探手
师姐 says: (上午12:04:43)
就是两个人都不成熟
立委 says: (上午12:05:15)
想起陈毅说的"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就这样,宗教所大哥说
心内真心悔过就行
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我后来还是回信
向那个女孩道歉
师姐 says: (上午12:06:27)
那肯定是刘澎了,这是基督教的那一套
立委 says: (上午12:06:43)
我相信我的道歉是特别真诚的
真诚到我好像说
我配不上她,
你不要理睬我好了
(心里当然希望她能原谅我,再给我一个机会)
师姐 says: (上午12:07:23)
至真至纯
立委 says: (上午12:07:31)
结果,她果真不理睬我了
再也没有回音
这个姑娘是我认识过的跟我思想交流最多的
非常通情达理
脾气也温厚
见识也好
双方见面两天
没有因为长相陌生而有障碍
师姐 says: (上午12:14:15)
还是缘分没到
立委 says: (上午12:14:57)
不声不响把我的狗窝收拾得干干净净
很娴雅地看书和改卷子等我
总之,印象中没有缺点
可是还是擦肩而过
师姐 says: (上午12:16:35)
还没来得及暴露缺点
立委 says: (上午12:16:38)
那倒是
估计她也是太青涩
大概也是感觉到岁数了
才同意让中间人牵线
师姐 says: (上午12:17:57)
少年维特之烦恼
立委 says: (上午12:18:01)
而且也是熟人的线
跟让老太太介绍不同
类似我的小老乡给我和Mary牵线
这是我最后一个比较刻骨铭心的少年故事
一直想写进《朝华》,没有静下心来写
特别是那种惶惑不安的自责
病急乱投医地找宗教人士解惑的心态
师姐 says: (上午12:20:37)
把今天的聊天记录整理一下就成文章了
立委 says: (上午12:20:49)
也是
2007年三月六日记
+《朝华午拾:把明天交给上帝》
朝华午拾: 把明天交给上帝
把明天交给上帝 一辈子有半辈子在学校转悠,从安徽到北京,再到英国,最终转到加拿大。读书不是很苦,苦的是临近毕业找工作的压力。跟导师关系搞僵了,毕业课题和论文他完全不管不看,明摆着拖我。系里面对学生的资助也在消减,就是想混下去也难。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生了孩子,前半年忙得昏天黑地。想不到出路,下决心去找工作。找了半年也没头绪,灰心到极点,那种压力无法回首。人生无奈无助,彻骨透心。
那年,我到新加坡开会,正是我情绪最差的时候。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一个傍晚看到很多学生排队,跟一位天主教神父忏悔或者请教。我就也排队,但是并不知道怎样诉说烦恼。我问:“为什么我负担这么重?”神父得知我还不是教徒,说:“你要敞开胸怀,接受神,而不要锁住心门。要向他祈祷,把你的负担全部托付给神,把明天交到他手中。要相信神是万能的,他总有对你的规划。总之,要信靠神。”我当时刚接触宗教,半懂不懂,但是他很慈祥的样子,还是让人有少许宽慰。是啊,既然无奈,何苦烦恼,把明天交给上帝。
我后来参加基督教家庭团契(family fellowship,见《朝华午拾:喜乐组团契》),认识很多善良的基督徒,听他们讲各自的人生故事,见证上帝的大能,常受感动。不过,我虽然对于教义大有共鸣(爱、宽恕、感恩、忏悔等等),也深知身为人而无神的悲哀和无助,但是怎样也无法接受上帝造人,处女生子,耶稣死而复活,等等圣经“故事”,所以至今仍陷在无神论“泥潭”里不能自拔。对于生活在神的国度的兄弟姐妹,我由衷羡慕,羡慕他们获得的心灵平静和喜乐。进而特别反感那些与宗教为敌,打着消除迷信的旗子,无情嘲笑和摧毁他人信仰的人。你把上帝赶跑了,可是在别人无助而需要上帝的时候,你却无影无踪,这样的行径难道不比强盗更加可恶?
2005年六月十一日 于美国水牛城
+《朝华午拾:喜乐组团契》
朝华午拾:喜乐组团契
朝华午拾:喜乐组团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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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立委
【配乐家庭录象:喜乐组周六家庭团契(Joy Group family fellowship)】实况。这是我们在水牛城最后一次参加喜乐组团契。
八年前刚到水牛城,介绍我认识Mary的小老乡伍忠和我的老同学陈琳分别介绍我们认识两个熟人,也巧,这两位都是基督徒。于是由他们引见,我们开始参加华人教会喜乐组的周六家庭团契活动,这一来就是八年,成为喜乐组“黄埔一期”的元老了。跟我们同期参加活动的人大多已经先后离开水牛城,而且几乎无一例外都已经受洗信主了:惭愧,至今还徘徊在门外,算是慕道友吧(相当于当年所谓“党外积极分子”),感情上能够接受,思想上仍有迈不过去的坎,愚顽不化,不得门而入。不过,不信就是不信,总不能自欺欺人,“组织上入,思想上不入”吧。心内做过比较,总体而言,觉得基督徒朋友比无神论朋友生活得更有意义,较少堕落(有上帝的约束),遇到困难,也更容易排解(有上帝和教友的帮助),总之,他们过着更让人羡慕的平静生活。尽管不是教徒,多年下来,对于喜乐组还是很有感情。尤其是主办喜乐组的谢医生全家,对人热诚,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为人无可挑剔,在水牛城华人社区是有口皆碑的。
喜乐组团契通常是在谢医生家举行,常常有好几十人前来参加,气氛温暖融洽,让人放松。孩子们在地下室嬉戏,家长先是一起随着钢琴唱圣歌(配乐:Shine Jesus Shine),而后介绍欢迎新人:通常是由组内兄弟姐妹把自己新带来的人介绍给大家。团契主要内容是由一位资深基督徒(主持人)就一个主题(家庭,婚姻,子女,等),引导大家分享各自的经历和体会(配乐:Amazing Grace,基督徒的分享叫“见证”)。主持人会引导大家,念诵和讲解圣经的有关篇章(“查经”),有时也一同看基督教内部发行的一些录象(配乐:Amazing Grace)。前后穿插祷告,最后大家一起吃晚点,自由聊天联络(配乐:I'd rather have Jesus)。这样的形式很适合最初接近基督教的慕道友,使得他们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却可以近距离观察基督徒的生活和行为方式。在自然轻松的气氛下,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喜乐组在谢医生家多年来卓有成效地转化(converted)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如果传扬福音是上帝最乐见的工作,谢医生全家无疑是上帝的最优秀选民。
去喜乐组,甜甜最开心,可以找小朋友玩啊,还有吃有喝的。对于我们大人,起先有好奇,想知道为什么很多朋友逐渐信主,也想了解有神的生活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后来逐渐成为习惯,喜欢那种气氛,喜欢齐声唱圣歌的那种感觉,喜欢听别人分享人生经历,甚至以前觉得枯燥无味的“查经”(形式上很象文革时候的“毛主席著作学习小组”)也不再反感。
谢医生和谢太太有一个女儿蔼玲,各门功课都很优秀,钢琴和小提琴造诣很高,抱回来很多奖状奖杯(甜甜羡慕佩服得五体投地),待人谦和热情。蔼铃是喜乐组的专职钢琴伴奏家,每次活动大家点歌合唱,总是蔼铃在旁伴奏。甜甜这几年学钢琴和小提琴,老师由谢太太介绍,就是当年教蔼铃的两位老师:据她们反映,蔼铃初学琴,就是出类拔萃的学生,如今甜甜也一样优秀。喜乐组是“家庭组”(华人教会另外还有“学生组”、“姐妹组”等定期团契),参加喜乐组活动的,大多是全家一起来。孩子一多,常常打闹成一团,蔼玲总是大姐姐一样尽力照顾小朋友,维持秩序。今年蔼铃高中毕业,到大学上医科预科班去了,谢太太于是交代甜甜负责照顾小孩,甜甜觉得很光荣,工作认真负责,谢太太很是夸奖。甜甜回家问我,“How come I seem to always follow the steps of Ai Ling?”我告诉甜甜,象蔼铃一样有什么不好?我跟谢太太说,你们把蔼铃培养教育得这么好,品学兼优,我们巴不得甜甜能步其后尘,将来象蔼铃这样呢。
离开水牛城,特制作此配乐家庭录象,以为纪念。
2005年感恩节记于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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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立委小传》
立委小传
朝华午拾: 小李、大李和老李 - 立委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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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立委
人生苦短,掐首去尾,不过三五十年。大体分为三段:创业阶段(而立之年),成熟阶段(不惑之年)和下滑阶段(天命之年),反映在称呼上,叫小李、大李和老李。
可怜,立委却从小李一跃到老李,没有机会品尝壮年人生的豪情,心有戚戚焉。
自幼儿园到小学连跳两级,立委在班上始终最幼。更加荒年生人,孱弱矮小,体育课常告病假,或遭遣送回家,始终是个小可怜儿。所幸中学伊始,正值“修正主义回潮”,先帝启用邓公收拾文革残局,邓公责成教育总管周荣鑫整顿学校,校风日新。乘此东风,立委崭露头角,以学习委员兼数学科代表之身,受班主任委托,每日早自习登台主讲,演示解题思路,俨然助教。但好景不长,先帝昏庸,文革派重居上风,学校大乱,文化课退居后台,大批判遂成主课,兼以学工学农学军。立委不能以文化课呈威,然风头不减反盛,盖因立委最长批判文字,历经批林批孔,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直至批四人帮。大会小会,凡立委发言,必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佐以诙谐幽默,称颂于一时。有传言,立委颇具鲁迅遗风,入木三分,且能推陈出新,妙语连珠。露天千人大会,常嘈杂狼藉,然立委登台,全场必静肃,洗耳恭听之,听至妙处,笑声一片。立委由此炼得糊涂胆大,从不怯场,终身受益。
及至大学,文革后第一届,立委仍扫尾,同学长一到十多岁不等。同学之间皆直呼其名,唯同桌七仙女戏称“小立委”,不为亲热,却为避嫌,以示划清界限(见《朝华午拾:同桌的她》)。同窗四载,头两年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各自为政。可人在河边走,鲜有不湿鞋,时间一长,必有摩擦,虽未擦出火花,柏林厚墙终消逝于无形。摩擦自小事起,譬如,仙女的文具笔墨滑落在地,自有立委抢先一步,拾拣归案。类此者三,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仙女也不好意思了。一来二去,相互开聊,原来仙女中学时代的贴心好友,却是立委父亲同学的千金,也算立委家的世交。其他话题也渐增多,聊到兴味处,竟有些惺惺相惜,相聊恨晚。然仙女自觉不妙,欲言又止,皆因历来修得一副修女形象,视男生为天敌,授受不亲,避而远之。修女天生聪颖,想出一招,以长立委一岁为由,呼 “小立委”,就此来往,当可名正言顺也。
由七仙女开此恶例,随后多年,“小”字即不离身。中学教书,人称小李老师(22岁)。上研究生,小李出入机房,蓬头垢面,且口中念念有词,言“世界之语”(Esperanto),终成笑谈(23-26岁)(见《朝华午拾:我的世界语国》)。及至毕业留所,小李事迹亦有流传,多为一见钟情,闪电结婚,不修边幅,撞南墙而道歉之类小李“景润”之逸事(见《朝华午拾:爱情自白》,《朝华午拾:牵手》,《朝华午拾:shijie-师弟轶事》)。
立委在中关村公司指导机器翻译系统的开发
立委如此这般在研究所及中关村公司一扎五年(26-31岁),练就一身绝技,与老中医相若,专事疗治电脑,驯其语言功能。其间,出国热持续升温,由上海蔓延北京,街头巷尾,言必议美、日、大英,澳大利亚,以致居委会大妈亦知考托福鸡阿姨乃上进青年之标杆。立委及其贴身领导却浑浑噩噩,卿卿我我,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其间送上门两次机会,留学德美,均因导师明阻暗挡,本人木呐,擦肩而过。直至身边同学悉数走尽,小李才幡然醒悟,痛下决心,赶末班车。其时,适逢包玉刚基金会来各单位选拔年轻业务骨干,滥竽充数,小李竟被选中,送至成都科大出国培训中心修行半年。
岂料想,此一去竟成小李老李的分水岭。来培训的诸位才子才女均是全国各地选上来的各行好手,共分两拨:一年的访问学者大都比较年长,而拿三年博士奖金的大多年轻,立委在后一拨里面理所当然,成了老大。每有考试,立委必中头彩,引来才子才女,大事小事,纷纷登门请教,“老李”之声不绝于耳。立委名噪一时,响应者众。从小习惯了以小卖小,乍一变老,立委满腔郁闷。
成都科大出国培训中心的才子才女们
小李变老李
小李变老李,心里虽别扭,好处却不少。龙头老大,备受尊崇。老李外语本科出身,本应免试英语,无奈官家财大气粗,慷人民之慨,不问青红皂白,全数押解天府之国,集中喂养。不止英文鸟语,更有政策轮训。众兄弟姐妹兢兢业业,争先恐后,唯立委悠哉游哉,终日沉迷天府美食,流连于茶肆酒吧,众兄弟钦羡有加。
成都一站始称老李,立委心内实不以为然也。其时立委事业发达,如日中天,行内行外,交游甚广,出入皆鸿儒,往来无白丁(见《朝华午拾:“数小鸡”的日子》)。导师为本行泰斗,立委乃导师仅有的关门弟子(其他弟子皆叛国投美去也),“青年”才俊,明日之星,业内同侪为之侧目。去国前夕,全国电脑翻译界在香山招待所年度聚会,点睛之笔为导师与本行另一大牛的座谈,人称“刘董对话录”,其间立委频频亮相,为导师提供实例,讲解细节。影响所及,与会众学妹(多为刚入门的外地在读研究生)纷纷上门请教立委,无奈立委远走高飞心切,痛失辅导上进女青年之良机。
去国经年,由英而加,由加转美。颠沛流离,不知所止,壮年人生,如水流逝。及至水牛城八年抗战(37-45岁),立委青春不再,壮年已过,“老李”名至实归。然立委壮心不已,励精图治,双线出击,称雄一方(见《朝华午拾:创业之路》)。
回首往事,不胜唏嘘。立委一生,由青年而壮年,正值创造力最盛,精力充沛流溢之时,天时地利人和,飞黄腾达有望,却为漫长的留学生涯拦腰截断。大而言之,立委固赶上出国之末班车,却误了千年不遇的中国经济起飞之航。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此之谓也!
去岁归国省亲,杯觥交錯,在某宾馆餐厅与亲友相聚甚欢。席间小憩,踱步凉台,享清凉之气,赏京华夜色。偶遇一妙龄女士,携一幼童,见立委两鬓染霜,嘱曰:“叫爷爷”。立委血压骤升,如雷轰顶,满腹酒意,化为凉液,由脊背滑落。
立委老矣,尚能饭否?
记于2006年1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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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委老矣,所幸尚能酒饭。人生如梦,何如天马行空。
Posted by: 立委
Date: April 02, 2007 07:15PM
换了一种文字玩玩,显然不大好。回头读一遍,太虚,用词也嫌生硬,留有斧痕,不乏败笔。游戏文字,博一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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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当年不出国,不会错过中国千年不遇的经济起飞。 (25484)
Posted by: liwei999
Date: October 04, 2006 01:18PM
除非出现车祸,可以肯定生活不会如此辛苦和飘零。應該早已是大牌教授或博导,跟中关村的合作,也必然奠定了经济基础。
不过,精神世界会怎样,who kn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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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委名言:大千世界,活物不过碳水化合物,死物皆尘土矣。色即是空。
++《朝华午拾:shijie-师弟轶事》
作者:shijie
师弟轶事(1)——入学
俺师弟小立委太有才了,在俺们那一届研究生同学中大概是创造了奇闻轶事最多的高手。想当年,师弟在跟穆家大闺女热恋时,我稍稍向这个未来的弟妹抖搂了一点点师弟的“料”(尚不是“猛料”),便使得弟妹好感大增,至今坚定地尊我为“师姐”。如今报点猛料,作为敲门砖,以博得众老友鲜花,想必不难。
话说师弟入学,惊天动地。这个鬼才,小学、中学就读于文化大革命期间,想必所学不会太多。恢复高考后考入本省一个不太知名的大学英语系,想必与数学、计算机也不沾边。不承想大学毕业后居然奋勇投考中国语言学最高科研机构的机器翻译专业研究生,而且一举跨上了复试线。机器翻译专业对外语、数学和计算机的要求极高,基于上述原因,语言所的头头脑脑并不看好,主张录取和反对录取的意见相持不下。为了可取可弃,进退两便,语言所的大头儿委派正好出差南方的人事处要人绕道安徽,全权掌握取弃之生杀大权。其结果是——弃。
后来据这位要人描述的故事是:小立委蓬头垢面(大概是头发太长,而且根根竖立),睡眼惺忪(其实是眼小,被冤枉了),歪斜着肩膀(生就如此,并非有意)出现在这位要人面前,对并不可笑的一句话居然弯腰放声“哈哈”大笑,旁若无人。这位要人是个老太太,大概用的是相女婿的标准——“邋邋遢遢,嘻嘻哈哈,哪像个老Γ。⑽笔笔侵醒Ю鲜Γ?
好少年,士可杀不可辱。当即洋洋洒洒一篇万言书寄至语言所,慷慨陈词,从上到下痛骂一番。谁知转过年来,他依旧报考机器翻译研究生。语言所的头头脑脑被这位少年骂得记忆犹新,可敬那年头语言所的人不仅识宝爱才,而且雅量了得,毅然发出了赴京复试通知书——这意味着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录取可能了。如果有不录取的考虑因素,就不让考生来京复试(比如,前一年派人到安徽考察立委),免得增加考生负担。
那年,我们一共三人接到来京复试通知。我和大师兄一大早就坐在了语言所的办公室里,接下来笔试、面试、接受教育……直到我们离京,立委也不曾露面。但是关于立委万言书痛骂语言所的故事我们都很知晓了……我心想,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弟大概没戏了。
可敬语言所招生的刘老师工作认真负责,那年头打长途电话还是很困难的。她怎么费尽周折找着立委,立委又是怎么在父亲的陪同下来京复试,这些故事看看立委的博克就知道了。
开学的时候,我安顿好后去看望大师兄。敲开门,一个弱小的少年站在彪悍的师兄身后——蓬头垢面、睡眼惺忪、肩膀歪斜——不用介绍,那就是小师弟。嗬,人事处的老太太白描手段了得,太有才了!
蓬头垢面、睡眼惺忪、肩膀歪斜的立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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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都从缺陷好,古今谁免余情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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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轶事(2)——混饭
话说师弟小立委勤奋好学,用功无度,以致起居无序,三餐不定。
大师兄常抱怨: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啥时候睡觉!
大师兄是一个非常认真、极度规律的人,年岁又大师弟许多,想必是饱尝小师弟起居无序之苦。俺住女生宿舍,自然没有师兄那般的苦,但也没少受师弟混饭之骚扰。
想当年,北京尚是一片计划经济景象。食堂、饭馆都是国营的,过了饭点是绝对不营业的。我记得午饭时间是十一点半到两点,晚饭是四点半到七点。这是街上饭馆的营业时间,学校食堂比这时间还短,食堂师傅是绝对的过时不候。更何况那时候我们自己学校没有校舍,寄人篱下,吃的是中科院研究生院的食堂。在这种饮食条件下,小立委起居无序,自然三餐难保。不过,尽管吃饭不正点,但也饿不着他,妙招便是到师姐那里混饭吃。
女生宿舍一般总会有点零食存货,小立委觅食自然不会落空。为了维护师姐的“权威”,我也乐得常备些方便面和饼干,那时的方便面才两角钱一包,对我来说小意思。问题是,你永远不知道这个师弟会啥时候来混饭。有时候一个星期来几次,有时候几个月不来一次。有时候上午十点多他提溜着一个很大的搪瓷碗,来敲我宿舍的门,这八成是起晚了,没吃早饭。女生们便会说:这个小安庆(同学们都叫他“小安庆”)真逗,还不熬一熬,等吃午饭算了。有时候,下午两点多,敲门来了,这八成是到所里上课,回来晚了,没赶上饭点。这时候女生们便会小抱怨一番,因为我们正在午睡呢。有时候,晚上七八点来了,这就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又没吃上饭。小安庆的女生缘挺好,来混饭的次数多了,女生们都说他“真逗”,拿他当小弟弟看待,就连年龄最小的那个北大才女(比立委还小4岁)也一口一个“那小孩儿又来了”。
研三的时候,论文写完了,等待导师审阅,有点无所事事,我偷偷整了个电炉。方便面不用干吃或开水泡了,可以水煮并卧上一个鸡蛋。一天晚上,我和后来成为LG的外系的一个男生躲在宿舍里用电炉做“大餐”(同屋的女生回南京了),立委又敲门来了。我本想不吭气,让他敲两声以为屋里没人就走。不承想,他执著地敲了好几次,我只好开门。我是做贼心虚,忐忑不安。一怕偷用电炉之事暴露,这是学校纪律是不允许的;二怕与那男生的来往被外人察觉,因为我们当时尚处暧昧之中。师弟倒大方坦荡,浑然不觉。不知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竟然兴高采烈地坐下来,美美受用我们准备了半天的“大餐”,席间还不断欣然评点菜肴之美。我心里那个咬牙啊……混饭混到这个田地也是最高境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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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委:混饭偶或有之,不过确实不大记得了。乞来之食,吃下去肚子要痛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肚子疼过呢?
♦ 立委对大餐的理解太局限了 (空) - psychina 07-03-06, 09:23PM (62769)
◊ 师弟傻得可爱.据说天才都有巨傻的时候 (空) - shijie 07-03-06, 09:33PM (62775)
♦ 好像用“憨”合适。不是傻,是憨。 (空) - mirror 07-03-06, 09:41PM (62782)
◊ 立委憨态可掬啊 (空) - psychina 07-03-06, 09:45PM (62787)
♦ 这种人往往生活得很幸福 (空) - psychina 07-03-06, 09:36PM (627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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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跟师姐师兄在圆明园的合影:
弱小的立委站在彪悍的师兄身旁,与端庄秀丽的师姐合影
《朝华午拾:shijie-师弟轶事(3)——疯狂世界语 》
Posted by: 立委
Date: June 12, 2007 12:11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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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师弟在科普世界语,报点料凑热闹 (90544)
Posted by: shijie
Date: June 11, 2007 09:31PM
师弟轶事(3)——疯狂世界语
记不得确切的时间了,大约是研一的下学期。某日,师弟踌躇满志,拉开学习世界语的帷幕,宣称要用世界语作为机器翻译媒介语,打造最规范、最科学、最合理的机器翻译系统。好师弟,言必信,行必果。此后便天天一大早出现在宿舍的走廊尽头高声朗读世界语。刚开始,同学们还好奇、赞许、包容。研究生中会英语的自不必说,日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以至于塞尔维亚语、乌尔都语也会者有之。独独这世界语大概是师弟“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然而,很快同学们便受不了了。原来师弟学习世界语尽情投入,旁若无人,几近疯狂。不论是清晨蒙蒙天亮,还是正午赤日炎炎,他只要拿起世界语便放声诵读,抑扬顿挫,全然不顾还有多少同学尚在睡梦之中。多少年后,北京出了个“疯狂英语”李扬,不论其怎么宣传“疯狂”业绩,我皆不以为然。李扬那个“疯狂”比起我师弟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足挂齿。若要考证“疯狂外语学习法”的发明人,肯定是我师弟第一,李扬顶多第二。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话说师弟每日在走廊尽头狂喊世界语,周邻的同学多次“抗议”无效,只得跑来找我:“管管你那个师弟,我们实在受不了了。”“你师弟学的是什么语啊?我们一句也听不懂,简直让人受不了。”刚开始,我笑笑,并不打算管事。当师姐的再有威信也不能干涉师弟的勤奋学习啊,那年头可是以勤奋好学为美的,何况师弟不论如何“喊叫”,并不影响楼上的女生宿舍。渐渐地,听得次数多了,我也感到师弟的勤奋好学确实有点“疯狂”。一个周日的下午,一位男生到楼上的女生宿舍有事,走廊里正好碰见我,好似看到救星一般,他忙说:“快去看看你那个师弟,把**气坏了,正在宿舍里大骂呢。”我走下楼梯,听见师弟那朗朗的读书声,再往前走……“神经病!咣——”师弟隔壁宿舍紧关着的门里伴随着高声的喊叫,传出了一声摔东西的声音。不用说,肯定是师弟的高声诵读打搅了那人周末长长的午休。据说,那同学长日失眠,昼夜颠倒。师弟打扰了人家的午休,可见问题煞是严重。见我到来,师弟把我请进了他的宿舍,他宿舍里没人。敢情他以此推论,以为其他宿舍也没人呢。我问:“**是不是骂你呢?”“什么?”他一脸的迷惘。得,他浑然不觉呢,我也别再多事,懵懂自有懵懂的好处。我只是委婉地提醒他,以后别在走廊里高声朗读。他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不知道他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
疯狂的学习带来疯狂的收获。师弟学习世界语进步神速,硕果累累。大约半年后便能流利地使用世界语,不仅在国际世界语大会上给黄华做了翻译,还在世界语圈子里成为小小的名人,并由此谱写了许许多多的love story。他的毕业论文设计真是用世界语做媒介,构架了一个完美的机器翻译系统,再后来参加北欧的国际机器翻译大会,导师大概还是沾了师弟的光。在机器翻译界,用世界语做媒介构架翻译体系,不知道师弟是不是唯一的。但是,他那学习世界语,热爱世界语的疯狂劲头肯定是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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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都从缺陷好,古今谁免余情绕。
立委补记:
我不过给当时任语言研究所副所长的导师抱怨了一下。最缺德的是,语言所偷懒,综合考试直接采用北大中文系的试卷,考什么毛主席《文艺座谈会上讲话》哪一年发表之类。
我质问道:难道这样的知识对语言学研究有什么用么?
这对非中文系考生极不公平。
很多年后,导师来美,跟我谈到此事。说,当时我就觉得你可能有出息,敢于反潮流。我一辈子还没有遇到考生敢于反驳导师的。
刘(涌泉)先生是好导师,不但不怪罪,我第二年再考前还跟我通了几次信鼓励我。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感激刘介明老师的认真负责,虽然误了考时,仍给了我复试机会。
更感激导师的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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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哪,研究生时代的立委除了邋遢,其实蛮uni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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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委同学和立委谈研究生阶段的往事
立委,
多谢你的文章。你的文笔好棒,经历以及精力更是过人。
shijie 是你师姐自然对你有所了解。LL、ZF 可是让你给“糊弄”住了。 当年和LL们在你那机房玩游戏时,还真的不知道你有这么一手。否则,游戏玩累了,更可一边欣赏大作,一边gossip你一番,不是吗?
立委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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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赖蛤蟆怎么变成王子了?呵呵。
当年,我也有"特色",邋遢和率真齐飞,LL没有少夸我(总摆出大姐的样子夸我:"你真可爱",我老觉得是我守护机房钥匙的权力把伊腐蚀了),至今感激不忘。我跟世界语姑娘谈恋爱时,ZF是知道的,因为她给我的评价我一直记得,ZF当时说:就现在这样 subtle
的感受最值得珍贵。她跟你是过来人,我心服。可惜,跟那个姑娘还是无缘,爱得太纯,最终闹了一场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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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成天悬梁刺骨的,根本没有诚意加入烟酒生的行列。Just kidding. Thought we were pretty close back then;it's just you never shared your writings with us. Having read some of your blogs, now I realize that talent of yours was more readily shared with your numerous 学姐学妹:-) hahaha
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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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也罢,提起来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几个沾我的光,在电脑重地玩得不亦乐乎。可怜我近水楼台,全不懂电脑游戏为何物。
倒是过年到了,猫在机房里面无心毕业设计,也无从消遣,就象个小孩子一样,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数着把山口百惠"传真图片"敲入电脑,制作年历,印发给亲友,大受欢迎。
记得LL当年用1-2-3帮助毕业设计,跟我赞不绝口,说这玩意儿好用。后来,在Cymfony创业,我们招来的一个副总,就是当年1-2-3鼎盛时期领导开发1-2-3的经理,聊起以前的辉煌历史,想到微软仗着财大气粗,生产最广大用户操作系统的天时地利,踩在前人肩膀上,把1-2-3,把WordPerfect,把Netscape,一个个掐死,就咬牙切齿。
其实,当年我们用的最多的是 WordStar,在WordPerfect之前,这是最好使的字处理编辑软件了,汉化版本特别简明实用,就那几个功能热键,我的论文全靠它敲进去的。
+《朝华午拾:温哥华天体海滩杂记》
温哥华天体海滩,位于UBC大学附近的一个比较隐秘僻静的所在,要走几百级阶梯而下,有效地避免了小孩子误入。去过两次。第一次不好意思,保留裤衩,在旁边观望。但是看见大家都裸,自己象一个异数,觉得窘迫,不敢久留,赶紧逃离。算是走马观花。
第二次去,老马识途,学得大方了,你脱我也脱。这才发现,多数人身材跟我一样不完美,用不着自卑。最自在的是一批跑来跑去的中老年人,身体黑糊糊的,那个器官也很丑陋,却到处晃来晃去,对人体和异性的好奇很快就湮灭。
可是,也有亮点。看到一对少男少女,特别是那个女的,皮肤光洁,身材绝美。两人手牵手,如入无人之境。从海滩一头漫步到另一头,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夕阳余晖映衬着,这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当年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大概就是这样吧。对于这样的人间尤物,穿上衣服不但多此一举,简直在扼杀美。显然两人是懂得自己的优越的,想来show 一 show,满足一下虚荣心。从观者角度,真是大饱眼福,感觉不虚此行。
看到一批朝气蓬勃的男女大学生在此裸体聚会。他们打网球,吃野餐,欢声笑语,让人羡慕。仔细观察,发现他们还是新奇里有羞涩。其中有个美女,装做很大方的样子,但发现我目光向她看过去时,就有意无意用手好像漫不经心一样遮住私处。可是,过了一会,又觉得不好,就把手撤离,似乎说,要看就看吧。虽然她摆出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的样子,我当时肯定脸红了,赶忙若无其事一样把目光转向别处,可是那个姑娘的酮体一直刻印在脑际。上帝怎么造就的人,女人的酮体真美。
后来,又来了一拨女大学生。五六个结伴而来,青春亮丽。她们一边小跑,一边脱衣,把衣服零零散散丢在一边,跳进水里戏耍,一片欢声笑语。年轻真好。看这样一幅图画,给人的感觉除了美还是美,淫秽在美面前已无存身之地。
+《朝华午拾:亲历英国脱衣舞》
刚留学英国,对大学附近的脱衣舞廊充满好奇,可又不好意思去看。后来,脱衣舞俱乐部为招揽顾客,给我们学生宿舍寄优惠券:本俱乐部重视大学生的身心愉快,凡持学生证前来光顾,一律半价优惠。几个男同学一合计,原来都有此愿,一直羞于启齿,又不敢独自前往。正好趁此机会,见一下西洋景。
俱乐部内灯火昏暗,前排座位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猥猥琐琐的老头子,大概是这里的常客。我们一行,赶紧躲到后排座位,不敢出声。观众总共不过20人。小小的戏台子,迎来前后两位白人脱衣女郎。她们随着音乐声,边舞边脱,跟电影上的场景一样。这两个职业脱衣舞女,长相和身材中上,但没有过人之处。并没有如想像般刺激,也没觉得美,总之没有留下什么难忘的印象。舞到后来,只剩下内裤和胸罩,女郎脱下内裤,故作夸张地把它抛向观众,引起一点躁动。接着,她不慌不忙走到前排,光屁股坐到一个老头子膝上,也不嫌弃老头子的猥琐。这肯定是个老顾客,只见他不慌不忙帮助女郎慢慢解开胸罩按扣,女郎故意在他怀中妞妞屁股,撒娇的样子。这一切都很程式化,没有任何戏剧性。女郎一丝不挂返回台上,开始表演最后的几个明显夸张的黄色诱惑动作,总之是吸引观众到她的私处。撅屁股,翘大腿,大劈叉,用手抚弄,本来应该是高潮,但感觉是表演得太职业,很无趣。观众也有些掌声和口哨,但好像只是给女郎一点面子,并没有那种自发气氛。也许由于这是个中低级的脱衣舞俱乐部,水准不够吧。总之,我的感觉是,就是免费,我也不想再来了。一次不看,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再多看这种没有什么美感的色情表演,实在提不起兴头。
可是,还是看了另一场脱衣舞。这次是在中餐馆给顾客办宴会的小戏台上。我当时正在餐馆打工洗碗,勤工俭学。主厨、二厨、砧板和油锅四个广东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后来他们告诉我有好戏看,让我照应一下厨房,等他们回来换我去看。我问:"看什么呀?"他们说:"绝对精彩,等一会就知道了"。原来,英国人结婚也"闹新房",其中必演的节目是大宴宾客,并请脱衣女郎来助兴。我不明白这个习俗的来由,感觉好像是为了给新郎新娘和闹新房的亲友刺激一下荷尔蒙的分泌,增加性趣吧。别看英国绅士个个穿得西装革履,一本正经来参加婚宴,跳脱衣舞的时候,他们一样尖叫欢闹。他们一边品尝美味的中华料理和葡萄酒,一边为表演报以热烈的掌声。这次脱衣舞气氛热烈,非那个阴暗狭窄的地下室俱乐部可比。女郎遇到这些衣冠楚楚的绅士顾客,而不是俱乐部里面的猥琐老头子,神情焕发,发挥极好。我在后台侧面观察,感觉有点滑稽好笑。
记于2006年4月21日
+《朝华午拾:八则(外n则)》
朝华午拾:八则(外n则)
朝华午拾 - 八则(外n则)
1. 土布洋布
我小时候,1960-1970年代,还穿“土布”衣服,“土布”是农民手工纺织的,买回家,送进染坊去染成蓝色或者黑色。
很粗糙,不结实,容易破,所以要补补丁才能穿久。当然没有花样。染坊象个大澡堂,热气熏天。染出来的布掉色得厉害,往往把其他衣服也带黑了。
后来,60年代后期,开始有需要布票的国家供应的机织咔叽布,漂亮结实多了。由于需要布票,所以土布没有立刻退出市场。再后来,化纤制品“的确良”和尼龙开始来了。记得第一次父母给我们兄弟买的确良做衬衫,大约是1970年左右,我坚决拒绝穿,觉得这太修正主义了,那么光亮,象资产阶级少爷。我们从小觉得要学习雷锋艰苦朴素,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第一次穿尼龙袜子也觉得太奢侈,可是感觉穿上以后,特别舒服。(后来才发现不透气,有臭脚的毛病。)
化纤制品的流行是1970年代,最大优点是结实,奶奶再也不用一年到头给全家缝补衣服鞋袜了。当时开始进口日本化肥“尿素”,农民兄弟发现化肥袋子是很好的化纤制品,就纷纷拿尿素袋子做床单和被子用,还真好使。就是袋子上的硕大的汉字“尿素”每天伴随着人进入梦乡。后来,读30年代 DuPont 发明尼龙的历史,说美国大兵当年到菲律宾等处,就以尼龙制品作为礼物在当地泡妞,极受欢迎。
70年代末,偶然还看见有土布,但是因为洋布价格下降,文革后布票又取消了,土布就无法竞争了。
斗转星移,时事变迁,如今在西方,纯棉、纯麻或者纯丝的手工制品开始时髦,只有资产阶级小姐少爷才穿得起,而贫苦的无产阶级只能将就使用便宜、光鲜又结实的化纤制品了。网友小闪告诉我,现在“土布”制品可贵着呢,有一种品牌的童装HANNA ANDERSSON号称用“土布”(organic cotton)把价格提上去。WHOLEFOODS里卖的衣服,一件最普通样式的麻布上衣就卖近两百刀。小闪说:俺觉得自己织的布做粗布衬衫,休闲裤,女裙绝对cool,没人跟你穿一样的。过去无奈的事情现在变成时髦了。
2. 喝啤酒的境界
我一辈子有两次喝啤酒,难以忘怀,好酒啊。第一次是1989年,去德国慕尼黑开会(见《朝华午拾:欧洲之行》)。大会把我们拉到一个郊区,参加一个室外的啤酒节狂欢。此前,我几乎不沾酒,可是慕尼黑的生啤酒,口感真好,也不醉人,一下子就迷上了。也很喜欢那个场景,啤酒杯子海大,那助酒的肉食,是烤熟的或整条或半条的猪啊羊啊,别提有多大气。切割肉食的用具,跟当年向鬼子头上砍去的大刀似的,你端过盘子去,一刀就是两斤肉下来。微醉微醺之间,总使我联想起梁山好汉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的痛快。仲夏之夜,有身着艳丽繁缛的传统民族服装的白人姑娘在身边穿来穿去,笑容可掬。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
第二次喝啤酒,是前几年到北海道,也是开会。跟日本老朋友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啤酒屋,就着煮毛豆之类的特色小菜,品尝扎幌啤酒。扎幌两大宝:啤酒和大毛蟹。扎幌的黑生啤,干醇爽口。两大杯啤酒下肚,醉眼迷蒙地回到旅馆。脱衣上床,感觉人直往上飘,象刚从桑那浴出来一样,全身蒸腾,呼呼地向上冒气,仿佛要把身体里面所有杂质清理尽净。不可言传的感受,好像要飞起来,"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有朋友问:你们喝啤酒的,倒底是怎么喝出快感的?我的回答是,岂止是快感,喝啤酒有利于世界和平。每次喝到微醉时,感觉所有人都是亲人。以微醉为度,飘飘欲仙是最佳状态,唐代大诗仙李太白大概就是在这个状态下写出他的《月下独酌》等千古名作的: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3. 掐架的境界
上网的好处之一是看“老人”掐架。老人不爱掐架,一旦掐起来,锋芒里不失幽默,常令人忍俊不住。不过,有些小年轻的掐架却不敢恭维,污言秽语,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更谈不上幽默,比泼妇骂街还不如。时代变迁,天翻地覆,可是掐架的水平却不见长。也许我是九斤老太,总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很难达到我们当年掐架的“忘我”境界和水平。生姜还是老的辣,昨天在网上看到老大哥胡言乱语,许是喝多了,忍不住上去抢白他一句,自以为他要跟我急了,没料他老兄还很服气,虚心接受我的意见,最后来一句:“看来我得自己和自己掐了”,绝啊,那是什么境界!掐架要是掐到这种境界,才不愧待围观的众兄弟姐妹们。我年轻时更
绝,掐架甚至能掐到改变了性别,其忘我热忱,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我从小就特别爱抬杠,从中小学到大学,一直如此。小学阶段我是班上小不点儿,不大插得上嘴。可还是经过了文化大革命的战斗洗礼,特别爱到大街上听小将们大辩论,对辩论高手佩服得五体投地。
记得是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学农,大家住在农场,晚上在寝室爆发了一场“人是不是动物”的大争论。我因为熟读马列,知道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会使用工具,这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性特征,等等。觉得坚持人是动物的同学,脑子被灌水了,简直是弱智。我真理在握,义正词严,没想到对手也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主儿,就是死不认错。简直气坏了,于是一浪高过一浪,辩论了整整一夜。到快天亮的时候,我已经感觉气接不上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嚷些什么,更听不进对方在说什么,感觉象坚守阵地一样,一旦松懈,敌人就会乘虚而入。
第二天终于停止争论了,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我完全失声了,嗓子充血,疼痛难忍。同学建议我用盐水漱口,也不管用。整整一个礼拜,我成了哑巴。后来好不容易恢复发声了,谁也想不到,我竟然从男声变成了女声-不是那种悦耳动听的女声,而是比较接近迪斯尼动画片“白雪公主”里面那个老妖婆的声音。
我一辈子爱好音乐,听到高兴处,忍不住 sing along, 要抒发一下才痛快。很快发现,我的痛快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还好,我比较自觉,与卡拉OK绝缘,只是偶而在家里抒发,很感激太太和女儿,她们比较谅解,说看到你高兴就好。
如今,每当我打电话听到对方跟我说:“Yes, Madam”,我就想起我当年的年轻好胜来。
4. 美德和减肥
在毛时代短缺经济长大的我们,加上中国传统的熏陶,勤俭节约好象宗教信仰一样,深入骨髓,往往走火入魔。
很长一段时间,每天睡觉前,总要把家中白天吃剩喝剩的残羹剩菜、冷饮热饮,统统倒进肚中,这才安睡。心里念叨,“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太太说,这些都不值钱,扔了算了,吃坏了肚子不值,为此两口子常闹矛盾。我的逻辑是,值钱不值钱,都是农民的血汗。我们从小熟读的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直到有一天,我的大夫警告我要节食,并指出我近年来体重异常增长及潜在的严重后果。这才猛醒。我怎么这么多年也算不过这个帐呢:身体垮了值呢,还是保持“勤俭节约”的名节重要呢?
没有人有意浪费食品,但总归有残羹剩饭。问题是我们业已“固化”的“勤俭节约”的 mentality, 总觉得倒进肚子里才不浪费。
有意思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和共产党的“革命传统”文化,似乎都熏陶我们的这一“美德”(当年随处可见的标语是:“铺张浪费是对人民的犯罪”。我们耳熟能详的革命传统故事中就有,周恩来贵为总理,可是吃饭后,碗里绝不留下一粒米饭)。二者都本于小农经济。勤俭节约确实是美德,但走向极端,或走火入魔就不好了。
现在明白,在非短缺经济环境下,倒掉残羹剩饭不是浪费,而是正常的人类进食行为过程中的不可避免的自然损耗,可算作 food budget 中的 cost overhead. 一叶障目,这么浅显的道理,出国十多年后才明白。可见传统熏陶的力量。
据说,动物界由于生存压力,饱一顿饥一顿, 也天生就有这个 mentality :=). 所以,一旦有食物, 就暴饮暴食。这样积攒下来的脂肪,可以更好地应付食品匮乏的时光。我怀疑,生物界冬眠的形成,可能在进化论上有这一基础。
如今,倒掉没有保留价值的剩饭剩菜和饮料,我看也不看,尽管内心深处还有别扭。人啊,人。
5. 与女民兵一道成长的日子
我1976年高中毕业下放到皖南山区烟墩镇旁的尤村。不久赶上了“双抢”(抢收早稻,抢种晚稻),真地把人往死里累。双抢是一年挣工分的好季节,给双份工分,有时甚至给三倍,连续20多天,天不亮起床,到半夜才回,再壮的汉子都要累趴下才能休息半天。人民公社给双倍工分这种变相的资产阶级的“物质刺激”很厉害,不管多累,人都不敢懈怠,你怕累少上工,工就给别人赚去了,到年底分红,你分的稻谷、红薯和香油也相应减少了。其实,羊毛出在羊身上,每年生产队的收成是一个定数,工分多给少给不过是一种财富再分配的方式而已。如果单纯依靠农民的社会主义干劲,双抢跟平时同等工分数,工分总量下来了,单位工分的价格提高了,就没有物质刺激出来的积极性了。谁说经济学在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没有用处?
生产队照顾城里娃,工分给高些。于是给我们三个知青各开七分半工,相当于一个妇女全劳力的工分,包括早饭前上早工两个小时,否则只有六分半。那年十分工值RMB0.65元。我在妇女堆里干了半年多,年底分红,赚回了所有的口粮,外带半床红薯和四五斤香油。
妇女全劳力多是年轻的姑娘或媳妇,个个都是干农活的好手。尤村的10几个风华正茂姑娘组成了一个“女民兵班”,不甘寂寞,活动有声有色,曾名噪一时。不过到我去的时候,已经式微,因为其中的骨干大都到了嫁人的年纪,近亲远媒各处张罗,集体活动不能继续。尽管如此,跟女民兵在广阔天地一道成长,在当时是充满了革命浪漫主义的色彩的,让人沉迷和兴奋。干农活的辛苦也去了大半。
我们村村长人很精明,但脾气暴躁,又是秃头,看上去恶心。倒是他家三个姐妹一个个如花似玉,大妹妹二妹妹都是女民兵班的主力,小妹妹刚14-5岁,皮肤白嫩,见人脸红,在社办一个作坊里做工。大妹妹刚嫁给本村一个高个子,有模样无脑袋的傻小子,自由恋爱的,算是姑娘们中最幸运的了,可还是鲜花插错了地方。刚去不久,这位大妹子被照顾在场上打谷,没有下水田。我跟她一起干活,场上就两个人,总是她照顾我,从那时就落下了心猿意马的毛病,直到有一天发现她肚子越来越大,才意识到她跟其他民兵姑娘不同,原来是媳妇级的了。后来跟那个二妹子及一帮姑娘媳妇一道,在田里薅草(就是用耙子在水田里把杂草掀翻,不让杂草长出来),二妹子总是侵犯我的领地,把她的耙子探过来帮我。没有她帮忙,我大概一半的速度也赶不上。我老指责她,“不许侵犯”,她总笑而不答,我行我素。二妹子模样很好,稍微有些胖,很壮实,象个铁姑娘,但善解人意,脾气性情好得赛过薛宝
钗,是我最心仪的。可当时媒婆正在给她提亲,我离开村子不久,她就远嫁了,听到消息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立委补记:这些农家女在我看来都是仙女。
我去的时候,女民兵班已经接近尾声,因为都到了嫁娶的年龄了。
从小在那样的艰苦环境中,却一个个风华正茂,英姿飒爽,而且不失农家女的善良朴实和冰雪聪明。
我觉得当地没人配得上她们,她们自己也企图跟命运和媒人抗争,不过最后都一个个嫁走了,消没在人海中。
6. 从悬梁刺股到品尝慵闲
从小深受无产阶级艰苦奋斗的教育,以解放全人类为崇高理想,认为慵闲是资产阶级的专利
品,等同于腐朽的剥削阶级的空虚颓废。青少年时代自不必说,刻苦了再刻苦,只张不弛,以苦为乐,不知闲暇为何物。谨记在心的是鲁迅先生所言:什么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也用来读书的。悬梁刺股的古训,只争朝夕的最高指示,父辈发愤图强的言传身教,先哲鲁迅的榜样,使我们把人生等同于苦行。
还记得小时候曾听说过有人生来两个脑子,使我羡慕不已:只恨老天为什么不给我两个脑子,就永远不用睡觉浪费每天三分之一的宝贵时光了。还曾幻想发明营养针剂,一剂下去,旬月不思食香,也就省去了进食的麻烦。记得在大学时代,功课并不紧张,自己却给自己加压力,漫无边际地刻苦学习,发奋写作,连走路都带着小跑。至于这样的刻苦目标何在,并不清楚,总有天将降大任的紧迫感。物质生活简化到最小,把时间象水一样从海绵中挤压出来,埋头推车,从不劳神抬头看路。没功夫思考,更没功夫叹息。
这样的心态一直保持到中年之后,已经成为习惯。不知道何时开始,也就最近两三年的事儿
吧,突然学会了品尝和享受无所事事的慵闲时光了。而立不惑之间,以前的理想抱负,已然烟消云散,生活变得琐屑而平实。比如现在,坐在Downtown步行街starbucks咖啡屋门前,棕榈树下,享受和风和阳光,等待大小领导逛店归来,心情是何等的闲散。
(06-08-06)
7. 头等舱
那是10几年前,我还在读博士,看到微软招人搞中文处理,就申请了。这是我到北美以后第一次申请工作,居然short-listed,得到了interview的机会。人事部跟我联系,安排两天的面试,说给我订了头等舱。其实,温哥华到西雅图,就是自己开车也过去了,可当时微软正如日中天,喜欢摆阔气吧。
上了头等舱,屁股没坐热就到了。唯一感觉到的差别就是服务员先给我饮料,有点问寒问暖的样子。后来下榻在一个至少四星的旅馆,然后是整整两天的马拉松面试。
后来,他们录用了一位已经拿到博士并且在北美有两年小公司经验的人(后成为我的好朋友)。我常想,人生真是难以料定。如果当年去了微软会怎么样呢?股票可以发一笔小财(微软股票分裂了几次),事业不会象后来水牛城创业那样自己开创,而是在别人的框架下发挥。后来,微软outsourcing, 中文处理关张,再往何处去只有天知道了。
面试后,自我感觉很好,一个人跑到西餐馆,瞎点了牛排,半生不熟,带着血丝,难以下咽,勉强吃了点。侍者殷勤有加,笑问我,is everything good? 我心情好,自然说好,给他留了不少的小费。微软人事部那位女经理真是周到,听说我有一个将要出生的小孩,临走前给我一个很漂亮的小熊,穿着有Microsoft字样的衣服,女儿到现在还玩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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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委名言:世事难料,听天由命。
(2006-08-31)
8. 900只鸭子
想起当年在岳母家,刚买了彩电,一大家人围着看。也没有什么好节目看,最令人兴奋的就是全国业余歌手大奖赛。说老实话,那水平也不咋的(国人的声乐素质比白人黑人都差一大截),舞台背景灯光都很差,可一大家人说说笑笑看得兴高采烈。
领导和两个小姨子唱歌都不错,就更喜欢品头论足,以讽刺为主。俗话说,一个女人赛过300只鸭子。一家有900只鸭子唧唧喳喳地横挑鼻子竖挑眼,那个热闹劲,也见识了北京女孩损人的厉害。
这是大家庭最鼎盛时期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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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午拾:千年的铁树开了花》
Posted by: 立委
Date: October 12, 2006 02:44AM
在我们中小学时代,正是提倡革命“新生”事物的时代,于是有解放军医务人员,运用中医针灸技术,治疗聋哑病人,使铁树开花,哑巴说话的奇迹。据报道,多数哑巴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毛主席万岁”。当时的专题纪录片,也能看到哑巴说话以后,热泪盈眶,感谢亲人解放军的动人场面。紧接着,又传来喜讯,针灸麻醉试验成功,比较传统麻醉,具有无副作用等优点。电台开始播送歌颂小小银针的革命歌曲,一时间银针被吹得神乎其神。我们高中阶段,每个人都要学一门革命的本事(我的选学项目是开手扶拖拉机),不少同学选的是针灸,整天拿一跟针,在自己手腕上扎下去。学的快的很快就敢把银针插满自己的手腕和脑部,看上去很吓人。
在这样的热潮下,我的一个同学赶上阑尾炎需要手术,完全采用针灸麻醉。我永远不能忘记他事后对我描述其痛苦的惨状。他还是相信针麻可能有效,解释说可能因人而异,对于他是无效的。他说,刚开始时候,耳朵上插上银针,分散了对手术的注意力,但很快腹部的疼痛变的不可忍受。他象被宰割的猪羊般吼叫了整个过程,撕心裂肺也无济于事(可能是中途换成传统麻醉等于宣告针灸麻醉失败,当时的医生可能担当不起这个罪名)。说得我毛骨悚然。
引用:
"赤脚医生向阳花, 广阔天地把根扎..."
“千年铁树要开花......聋哑女儿要说话”
“东风送暖红旗映彩霞,毛主席派来亲人解放军到了我的家。小小银针手中拿,(过门:3-6-1-2-)无声世界春雷炸..."
(啊哈啊哈阿哈……) 感谢毛主席的恩情大。
《朝华午拾:大字报》
想起当年,大字报高潮期已经过去了,我们县城 (8531)
Posted by: liwei999
Date: May 19, 2006 08:39AM
就有这么一位大字报高手,多年如一日,坚持写大字报,好文笔,颇有鲁迅遗风。他老兄穷得叮当响,可是买报纸、笔墨和浆糊毫不吝啬。对国内国际、城内城外所有大事小事,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评论。我当年晚饭后,跟很多无所事事的人一样,最大的乐趣就是出去看这老兄的大字报,很有教益。
革命革到外婆头上
Posted by: 立委
Date: April 28, 2007 10:48AM
我可是革命小将啊。 (7765)
Date: May 16, 2006 09:43AM
切肤之痛的是“牛鬼蛇神”。
后来,闹着闹着,革命革到自家人头上了,把我们兄妹带大的外婆给挂了“地主份子”牌子站街了。我既觉得丢人,又心疼外婆。还好,父母英明,没让这尴尬的局面持久,果断地决定送外婆回乡下老家。为了顺利躲过小将的盘查,护送外婆的是我们家的“世交”,三代赤贫的无产阶级杀猪匠徐叔叔。
Nuisance and Old-sance
Posted by: 立委
Date: June 23, 2007 03:43AM
王老师是我的恩师。本科阶段,师资紧缺,幸亏有王老师的加入。还记得20多年前的一个笑话。有一次,王老师重感冒,带病上课,打喷嚏不止,忍不住小声咕哝道:“Such nuisance!” 我坐前排,轻声回应道:"It's really not a new-sance. It's an old 'sance'. You have caught cold for days now." (顺便一提,在西方, 别人打喷嚏时最合适的话应该是,"Bless you!") 王老师本想批评我不认真听讲,但终于忍俊不住笑了。同学中有听到的跟着笑, 有没听见的觉得莫名其妙。一晃20年了,祝愿王老师健康快乐。
擦肩而过
Posted by: 立委
茫茫人海,我们上下求索,不断地呼唤,有时似乎有了回应,却终于擦肩而过。
Date: June 22, 2007 08:21PM
当年读研的时候,有个人民大学的四年级的本科生,据说是学生会搞对外联络的。她自己闯到我们玉泉路西的研究生宿舍,借口搞什么校际串联什么的。她北京人,学生味道很浓,长得清纯如中学生,大方得很,带深度近视眼镜。遇到我,落落大方互相交换姓名电话,由我领着去找我们这边的学生会干部。
后来,我有意跟她联系,借口请她在人大图书馆借书,到她宿舍去过几趟。我三四年没进大学校园,乍一进去,感觉很怪异,跟我们在校时很不一样,多数学生都是娃娃脸,跟长不大的中学生一样,我感觉自己格格不入。有一次去找她,从家乡给她带了一袋傻子瓜子。室友说她出打水去了,可能不久回来,于是决定坐等。宿舍很凌乱,她的室友玩世不恭的样子,随着录音机在哼哼着崔键的《一无所有》,旁若无人。
她倒很热情,带着我在校园转,一点也没难为情,后来给我写信大赞傻子瓜子多么好吃,她和几个姐妹一晚上就全部扫光。但是跟那位世界语小护士一样,也是打太极拳,我们的关系无法进入实质阶段,加上从研究生院到人大路途太遥远,来回一趟一整天就过去了,无法常来常往,把泡妞提升成恋爱,最后不了了之。
+《朝华午拾:性感-我的日本女同窗》
作者:性感
念研究生的时候,本系本科生中有这么一个东京来的日本女孩很细嫩白净。有一门课,研究生本科生可以同选,赶巧跟她同班了,第一次上课就看上她了,但也只是从旁观赏,好像欣赏一盆花似的,并没有接近的机会。这样两周下来,第一批作业来了,女孩傻眼了,她不知道如何下手啊,一个人憋在一个角落干着急。我默默观察良久,考虑怎样学习雷锋,助人为乐。尽管互相知道是同窗,毕竟没有说过话,不好造次。
我假装不经意从她身边路过,过去招呼一声,说:“Miss H., too bad I lost my assingment, can I borrow yours to make a copy?” 女娃点头,居然脸红了,把作业递给我。我没敢多看她,怕她窘迫,回来跟她说,干脆咱们一起做了这作业吧。女孩连话也不会说,一个劲地点头。我知道她不会,但不好点破,找来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故意摆出陈景润思索1+2的样子,演示解题的几个路径,一步一步遵循她的意见,循循善诱,直到她恍然大悟。感觉时间太快,才不一会儿就完了,后悔不该这么快就把题解了。她显然很高兴,觉得解除了一大负担,人也不再拘谨,跟我说,“你们研究生就是聪明,我想了半天,就是不知道哪条路径对”。
天色还早,我说干脆咱们到学生会咖啡馆喝点咖啡去。于是找到一个偏僻角落,面对丽人,慢慢品着咖啡,心里很惬意。很自然地聊了些家常,她说她6-7年前中学毕业就来了,先是在语言学校提高英语,后来在社区学院学了一年,这才转入正式大学念本科。父亲经商,大概跟韩国人做生意吃过亏,特别厌恶韩国人。她笑着说,好在你是中国人,不是韩国人,我父亲是不会愿意我跟韩国人有任何交往的。她问,你们中国人是不是都象你这么聪明啊?我说,都比我聪明,可是英语并不是都比我好,而且不象我这样贪玩。本来想引诱她谈些玩的话题,这样下次约她会方便些,可她似乎不理会,却接着谈她的家庭。父亲生意不好,所以她这本科最后一年现在由姐姐资助,她正在寻找校园里面勤工俭学的机会。父母关系名存实亡,母亲得忧郁症,她很担心,怕母亲出事。对于父亲,她更多的是敬畏,并不觉得亲近。倒是有个天真烂漫、如花似玉的妹妹,很得父母的欢心,父亲现在竭尽全力送妹妹出来留学。可她又担心妹妹少不更事,留学被人欺负。她强调说,她真地很漂亮的,也从来没有吃过苦。听这些,我倒增加了对她的好感,看样子这是一个懂事成熟的孩子。我说,是啊,女孩子在外,确实要特别小心,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歹人呢?我说,你也一样,应该小心。她笑着说,刚来时,遇到过一些麻烦和纠缠,现在没有了。我们两对 couples 合住在一个公寓里,出双入对,很安全。我心里有些惋惜,她看上去象中学生一样清纯,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我问:你丈夫是工作呢,还是学习?她忙说:不是丈夫,我们就是同居,生活方便一些,也少交点房租。男朋友是同届学生,马来华人后裔,两个人所有开销平分,家务活也平摊。哦,原来是互助组,我心里想。
她开始询问我的情况。我老实告诉她,我的太太在国内,正在办理探亲,运气好的话,半年内可以来。她说,先生的太太一定很漂亮吧。我笑而不答。至此,两个人的身份皆已明了,我自我安慰交往可以轻松一些了,可心里一直在替这个孩子惋惜,或者,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同性心存嫉妒。
至此以后,每次上课,我们就自然而然坐在一起,谁先到就把座位给占好。到底是大都市出来的,她很会修饰自己,每次出现都给我一点惊喜。穿着不经意里面有讲究,清纯的形象下带有几分成熟的味道。我总有意坐在她的侧面,这样目光对着教授的时候,可以似乎不经意地仔细端详她。我喜欢细细品味她粉里透红的人面桃花,观赏她胸部均匀的起伏。我想她是知道我的目光的,不过总是装做不知道的样子,偶然回过头遇到我的目光,就莞尔一笑。不知为什么,大概是知道她名花有主,我也非自由之身,尽管两人已经有亲密朋友的感觉,我却从来没有想到去约她出来。但我心里很盼望每周一次的这堂课,感觉身边有个总是笑吟吟的妙龄女郎,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和幽香,那枯燥的课就有趣起来。做作业时,她挨得很紧,时常有意无意地用胳臂碰碰我,很撩人,很窒息,也很享受。这样的交往持续了一个学期,心里象揣着一百只兔子和一万只蚂蚁。
后来因为太太要来了,我新租了一套有厅无室的公寓(bachelor suite),并积极学车考牌。她听说我在练车,主动表示要周末来帮忙陪练。那天来,她穿得特别鲜亮。练车后请她吃中国 buffet,她吃得不多,我说,你不是 on diet 吧?她笑了:“我的大夫说我偏瘦呢,我就是这个饭量”。回来时说上去看看你的新公寓吧。我的公寓空空荡荡,就一张床,一个计算机桌子和两把椅子。她抬头看到我的结婚照,恭维说,哇,你太太好漂亮啊,你们是多好的一对。我说,你们不也是很好的一对吗。她叹口气,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有别的事可做,于是打开计算机玩游戏。她很有兴趣的样子,凑近我身边,差不多挨着我了。至今我也不明白是我的错觉,还是真实的感觉,有好几次在游戏进行过程中,觉得她的柔软弹性的酥胸已经贴在我的肩上了。我头脑嗡嗡的,僵硬地保持原姿势,不敢出声,感觉耳边有她的气息,我回头,正好从她微露的上襟瞥见她的蕾丝胸罩,立刻觉得全身燥热。我一辈子从来没有玩过如此糟糕的游戏,心猿意马,屡战屡输。
决定不玩游戏了,习惯性地打开了图片。我收集了一些世界名胜风景的图片,于是一同观赏。突然翻阅到一张女性写真,是一个日本少女裸体坐在一片绿色草地上,我很窘迫,赶紧翻过去到下一张。没想到,她却说:“我觉得这样的写真很美”。我于是把那张图片翻回来,解释说是朋友给我拷贝过来的。她走到我的窗前,嘟囔一声阳光太刺眼了,把帘子挂上,我这才想起进门时,也是她顺手把门从里面锁上了。她回到桌边,神色有些暧昧。我觉得我快到崩溃的边缘了,感觉很不自在。空气凝住了,我不敢直视她。
............
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人相信,可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并非圣人,回想起来,如果她再主动一点,而不是等着我,该发生的可能就会发生。我知道我没有抵御诱惑的能力和意志,但我也没有主动出击的勇气和自信,加上深藏内心的传统道德的自我约束。从此我对自己的本性是看透了,性感啊,性感,你本是个有贼心没有贼胆的伪君子。至今回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我是怎样坐怀不乱的呢?难道她的暗示还不够么?我甚至怀疑我是否算一个正常男子。不过,也暗自庆幸我过了这一关,在后来跟太太团聚的日子里,可以心无愧咎地尽情享受久别胜新婚的欢愉。
直到她毕业,我突然有点惶惑无措。在走廊见到她仍然象个中学生那样背着书包,跟我说,我下周要回日本了。我当时在系里当助教,有一个办公室。我说进来坐坐吧。她大大方方进来,把书包放下,随手把门掩上。她跟我说了一些日本工作市场的情况,提到她实际上更喜欢北美。我问她男朋友呢,她说他也毕业了,也要回国。我不再追问他们的关系怎样打算,心里想,没有不散的宴席。突然感觉很压抑,似乎不甘心,也不知怎样抓住这一刻。气氛凝重。她看我不说话,也就默默地坐着,许久,悠悠地说,承蒙先生长时期在学业上的帮助。我理解这是告别的话了,有点急了,说,你知道我会算命么?她笑了,很有兴趣的样子,怎么算呢?我说,我会看手掌。她马上把手伸到我面前,我这才意识到交往快一年,还没有真正主动拉过她的手。于是我笨拙地握住她的手指,另一只手在她手心轻轻划拉,喃喃说,这是爱情线,这是事业线,这是财富线。她对事业财富不感兴趣,只是让我解释她的爱情:我的婚姻会幸福么?我的丈夫是怎样的呢?我胡乱说了两句,大意是她的爱情婚姻有曲折,但最终是幸福的。很久很久,我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愿意放开她的手。感觉手心都出汗了。
晚上收到她发来的email,说你们男生是不是都有算命的本事,HA HA HA. 那最后的三个HA 使我不悦,我好象有什么诡计被戳穿那样,于是决定不再理她。后来,她真地就悄悄地消失了,可是每年圣诞总可以收到她的贺卡,里面总是夹着一封字迹秀丽的短笺,说些千篇一律的先生好太太好的客套话。
[后记]几年后我们在东京有一次重逢。她居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显得更加清瘦一点,而且依然单身。我问,天哪,还是这么漂亮(现在学会当面夸人了),你怎么就长不大呢?她很开心:大家都说我年轻呢。我说:“尽管长得年轻,毕竟岁数不饶人啊”。她说,我知道,可是婚姻的事,急是急不来的,你不是说过我爱情有曲折么。我开玩笑:“你们日本男人就那么没有眼光?”她苦笑,我不是没有dates,可是我爱的,都有家室了,我够得着的,都是些小毛孩。我这才知道,老姑娘不是中国独有的现象。我们象老朋友那样各自诉说自己的心事,在一起合影留念。尽管在未见面前,我做过种种设想,想到她可能变老变丑,可能是唠唠叨叨的几个孩子的家庭主妇了,但总希望她还是以前的学生样,也隐隐约约有一些探险一般的憧憬和遐想:但什么也没发生!
2006年五月七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