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15日星期日

+《朝华午拾:老哥-理想变迁录》

朝华午拾:理想变迁录

作者:立委兄


我从小就生活在讲理想的年代,从小学到大学,理想教育铺天盖地地“灌输”。共产主义是最终理想,工农兵是职业理想,一说到理想,我的作文和演讲千篇一律地都是这些。毛泽东时代,理想是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概念,在那个讲理想破四旧搞革命的年代,人人都有一种身在中国胸怀世界的气慨,为了把全世界三分之二的穷苦大众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负有使命感的中国青少年激情燃烧,斗志旺盛,生命,尊严,人权都不重要,摧毁世界旧制度,消灭资产阶级法权,是一代人心中的神圣追求。

其实我言行是不一致的,我有“私字一闪念”。从小到大也未真正想当过工农兵。而且我的理想每个阶段都不一样,但都是内心真实渴望的。

从幼儿园到小学四年级这期间,我最大理想是想自己成为孙悟空,去学艺,七十二变,长生不老不老长生,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这太让我向往了。想吃的能变,想穿的能变,还可以打抱不平,为弱者撑腰,太爽了。

小时侯,我家乡夏天有个习惯,家家户户到傍晚都搬竹凉床出来,一家人都在室外乘凉。那个年代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夏天太热无法入睡,大人小孩都摇着扇子在室外过前半夜,也有人把床搬到外面过整夜的。每家凉床连着凉床,很是热闹。大家说话聊天来打发时间以度过难捱的盛夏。每一小片乘凉群中总有一两个会说故事的,每晚无偿地为大家服务,围着最多的当然是小孩。故事最受欢迎讲得也最频繁的是西游记。讲故事人百讲不烦,听故事人白听不厌。我是其中最忠实的听众。虽然有时也听三国演义,听隋唐演义,听林海雪原,但最喜欢听的仍是西游记,最崇拜的仍是孙悟空。整个夏天孙悟空占据我脑海也成为我向往的目标。

但从小学五年级起到初中毕业时,我的理想变了,我突然雄心万丈,想当中国的总理。

于是我拚命看书,中国哲学史,政治经济学,中共党史和国际知识都曾认真研读,我订阅了大量报纸与杂志,包括当时保密的《参考消息》。我熟背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首都,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及该国基本情况。如阿尔及尼亚的尼迈理,坦桑尼亚的尼雷尔,埃塞俄比亚的塞拉西一世皇帝,日本的佐腾荣作,缅甸的吴奈温。巴基斯坦军人总统叶海亚汉,阿尔巴利亚的霍查和谢胡,等等等等。对美国阿波罗登月和智利军人政变也十分关切。小学毕业前我曾在一次大人的座谈话上(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座谈会),畅谈美国黑豹党运动的起因和发展状况,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也让我的校长对我刮目相看。从此校长对我赞赏有加。

我还钻研马列的中文译著,通读毛选四卷,积极参加社会活动,努力写学习心得和大批判文章,为当总理积极准备积累知识。当时的我,初生牛犊不怕虎,似乎总理位置伸手可及,舍我其谁也?每天激动每天策划每天苦读,使不完的劲出不完的力,天天都在亢奋之中。

进高中和下放农村前半段时间里,我的理想又变了。也许是长大了,也许是面对现实了。我的理想更贴近实际,更有可操作性了,自然也更不伟大了。

当时最大的理想是当个图书管理员。

我太爱看书了,县城图书馆和师范学校图书馆的书我全部看完了,我感觉一生如果能天天免费看书,也是十分幸福的。如果当个图书管理员,每天在书架中随意找书,每天能接触最新进的书,那是多么畅快的人生呀。这个理想一直维持到我考上大学止。

奇怪的是,上大学(七七级)后,我的理想反而在消失,虽然也积极参加民主墙运动,也关心批判《苦恋》的发展,但对自己未来却没有多少想像,也无追求的目标。

大学毕业工作后,我雄心又起,又想当官了,想当大官,但倒未想到总理层级。我分析当官的必备条件和我努力的方向。

我认为今后当官应是学经济与法律的人才最有可能。(现在看来超前了,目前中国当官的是理工毕业生和共青团系统为多。)我拒绝了团委书记的任命,嫌其官小也无前途。我开始自学法律,积极备考国民经济管理专业研究生。我一次性通过了律师资格全国统考,也参加了全国研究生正规统考的中央党校经济专业研究生,且专业课考得极好,但因英语差三分而未被录取(当时人太老实,如果去北京做点工作也可录取),痛失当官的一个绝好机会。我其实条件很好,工科出身,小学入团,中学入党,懂法律也懂点经济,熟读马列,能写党八股文章,熟悉国际动态。可时不我予,我也不会抓住机会,当官梦想在我多方努力下仍告破灭。

到九十年代初,我已逐渐感到仕途无望了。我换了个新单位,在新单位里,一年中我从付科正科付处正外连跳四级,结果年终单位民意测评我倒数第一。其实单位里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我,可能我是外来户,又升得太快,激起民愤才得出这一结果。我为人随和,待人热情,这样的测评结果让我心灰意冷。

一起偶然事件,让我找到了新的理想。

那是一九九二年,我碰到一个老乡,她在武汉扬子街做生意,当时我每月工资才二百多元,而她每天毛利收入六万元,这让我大吃一惊。她只有初中文化,在本市也无甚么关系,可她努力的成果让我的清高相形见绌。

发财成了我新的理想。

我辞职下海,投入商品经济的大潮中。吃过苦,受过累,碰过壁,终于一天我气壮如牛来武汉,要收购武汉中心百货和健民制药厂。这是两个武汉极好的企业(现在均为上市企业),我们收购的合同草签了,预付款也打来了,但由于对方原因最终未能成交。但这种气势在当时是很少看到的。我俨然是成功人士了。

可惜好景不长,我很快衰败回到了原点。

现在我已过不惑之年了,经历的事多了,也就想得开了。大起有过大落也有过,机会有过机会也丢失过。怨不得天怨不得地也怨不得别人。社会对我不薄,给了我无数机会,当官发财的都有,我也努力过,但没有把握好,只能怨自己。

我现在的理想就是,平淡生活,回归自然。快乐人生享受生活珍惜生命! 宽松宽容宽解,理性悟性感性。决不违背良心。决不违反天意。决不乘人之危。决不滥竽充数。决不勉强自已。决不欺负弱小。决不攀附权贵。崇尚个性自由和快乐至上原则。

理想一生都在变,不变的是一生的追求。不必讲结果也无法保证能得到自己预想的结果,只要努力过追求过就可以了。在追求的过程中寻求美的精华,享受人生的乐趣。

理想在人的心中。

2006年12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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