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15日星期日

+《朝华午拾:“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朝华午拾 -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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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大革命四十周年了,网上有很多纪念文章,也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

记得大概是70年左右,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老师带领我们参观一个“阶级斗争展览馆”,对学生进行活生生的教育。展览馆里面有讲解、图示和实物,让我们感觉到阶级斗争就在身边,需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首先看到的是地主份子的变天账。这是从一家地主家地窖里面搜查出来的老地契。保留地契,当然是想变天,将来好对贫下中农反攻倒算。讲解词说,这个老地主,平时见人点头哈腰,其实是老奸巨猾,罪该万死。

还有另外一份“漏网右派”的日记,解说词说,这个道貌岸然的教师,心里阴暗,查抄出来的几大本日记,充满了卿卿我我的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情调(日记记录了当事人的恋爱感受),更可恶的是还有向往国民党反动派的诗词。展出的部分就是这样一首题目叫做“海恋”的诗歌。我看到的是字迹娟秀的一首抒情散文诗,隐约记得的部分有,大海啊,我的故乡,我的归宿,我的向往,我的盼望!通篇就是大海这个主题。解说词说,漏网右派为什么如此肉麻地讴歌大海呢?很显然,他是向往大海那边的台湾国民党蒋匪,盼望他们反攻大陆。

展品中最具有爆炸力的是一份现行反革命的材料-地下反革命组织“民主正义党”的党纲草案。两名主犯就是前不久公审宣判死刑被游街示众、当众枪毙的党的主席和副主席。党纲宗旨是推翻共产党的独裁统治,建立民主政治。这当然是十恶不赦的异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一年一度的公审那天烈日炎炎,我们这个皖南山区的小县城,象过节一样热闹。公审在本城最大的操场(号称“中山公园”)举行。几千人把操场挤得水泄不通。罪犯们剃光头,挂着大牌子被押上来,死刑犯的牌子上在宣判后游街时被划上红叉。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死刑这种可以给公众带来兴奋的事件。有七八个罪犯被当场宣判死刑,其中包括那两个年轻的现行反革命,还有其他杀人犯和一个严重破坏上山下乡的生产队长(破坏上山下乡罪是指利用职权强奸或诱奸下乡女青年,罪大恶极者判处死刑)。每当宣判一个死刑,台上那个死刑犯就被身后两个彪形大汉摁住头颅,并往口中塞进物件,防止他们临死挣扎,呼喊反动口号。死刑犯表现各异,是一大看点。有的软瘫在地上,需要连踢带拉,才能勉强跪在台上示众。也有的竭力挣扎,头摁下去,又抬起来,这种人如果不封口,最可能呼喊反动口号。

公审大会结束后,是游街示众,每辆卡车前端押四五个罪犯,缓缓从县城大街上通过。全城能出来的人几乎都出来了,没有机会来操场看公审实况的,早早在家附近大街边上找好位置等待游街的车队。对于精力充沛、兴奋莫名的年轻人,干脆随着车队前行,有聪明的带上自行车,好赶上最精彩的执行枪毙的现场。虽然是公开处决,允许围观,但枪毙现场保密,大概是怕人满为患,影响公务。一般在游街以后一小时内执行枪决。根据以往经验,城外十里地左右,有两三个最可能的行刑现场,各处都有人守株待兔。我比较笨,随着人流东赶西赶,最后好不容易来到现场,除了人头还是人头,而且过程已经结束。人们围成一圈一圈,听亲眼目睹枪决现场的人描述每一个细节。行刑之后,有穿白大褂的法医现场验尸,签署死亡报告。后来有传言,说专政机构要求向被枪毙的反革命分子家属收取子弹费。我们当时觉得理所当然,子弹虽然不值钱,但这是对反革命家属的正当惩罚。

很多年过去,我一直怀疑,嗜血是否源于人的本性,否则如何解释行刑场上看客的兴奋和疯狂呢。当年就有这么个说法,革命群众的狂欢之日,就是阶级敌人的受难之时。

记于2006年5月18日

[补记1]

反正我们是毫不怀疑《海恋》作者的大海象征着不能明说的国民党。他是臭老九,又有资产阶级情调,肯定对现实不满,自然向往国民党。这难道不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么?

那个年头,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是也不是。

我们学校就有一个右派,被下放到校办工厂(制造粉笔)监督劳动,灰溜溜的。我们不但和他划清界限,不得不在工作时接触时,吆喝他就象吆喝狗一样。这还不算,总想恶作剧刺激他,知道监督右派最忌讳这个右字,所以刺激他的办法是,故意用学军练习方步时候的腔调高声齐喊:左,左,左右左!这个右派心内怎么想我们这些学生,从来不知道。也许在想,“救救孩子”。也许被社会压垮了,什么也不会想,可听说他以前可是才子,反右时候特别猖狂。

[补记2]

提到嗜血,想起世界语创始人Zamenhof的《希望之歌》。这首诗歌成为全世界世界语者的《国际歌》,我曾经“机器翻译”过这首歌:

(099) LA ESPERO : ESPERANTISTA HIMNO ( POEMO FAR ZAMENHOF ) .

(100) EN LA MONDON VENIS NOVA SENTO ,
TRA LA MONDO IRAS FORTA VOKO ;
(101) PER FLUGILOJ DE FACILA VENTO ,
NUN DE LOKO FLUGU GHI AL LOKO .

(102) NE AL GLAVO SANGONSOIFANTA ,
GHI LA HOMAN TIRAS FAMILION ;
(103) AL LA MOND' ETERNE MILITANTA ,
GHI PROMESAS SANKTAN HARMONION .


(099) THE HOPE : ESPERANTIST'S HYMN ( POEM BY ZAMENHOF ) .

(100) INTO THE WORLD CAME NEW FEELING ,
OVER THE WORLD GOES STRONG VOICE ;
(101) BY WINGS OF EASY WIND ,
NOW FROM PLACE LET IT FLY TO PLACE .
(102) NOT TO SWORD BLOODTHIRSTY ,
IT PULLS THE MAN FAMILY ;
(103) TO THE WORLD EVER FIGHTING ,
IT PROMISES SACRED HARMONY .


(099) 希望: 世界语者的颂歌 (柴门霍夫所作的诗歌)。

(100) 新感觉来到了世界,
有力的声音走遍世界;
(101) 用顺风的翅膀,
现在让它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吧。

(102) 它不把人的家庭
引到渴血的刀剑;
(103) 向永远战争着的世界,
它允诺神圣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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