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15日星期日

+《朝华午拾:青涩少年记事》

《朝华午拾:Wonder Years: 青涩少年记事》


作者:立委

上个世纪74-75年左右,大概是初三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学军,长途拉练,步行100多里路,去皖南新四军旧址云岭和茂林参观。我比较弱小,那次长途跋涉,真把我坑苦了,一辈子也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程,似乎没有尽头。学生队伍前后拉了好几里路长。我一瘸一拐,一根一根电线杆数着往前挪动。终于,有同学报信说,目的地已经在望,就是前面的那座小山。于是,鼓作最后的勇气。可望山跑死马,看着就在眼前的山,还是走了一两个小时,直到天快黑了才赶到。

吃罢晚饭,学校把我们安排在一个大礼堂里面休息。一屁股坐下去,就瘫软在地,居然再也起不来了。脚也没洗,在同学帮助下,挪到临时搭起的铺子和衣睡下。第二天早上,全身没有一块筋骨不疼,勉强可以站立。

虽然很狼狈,对于拉练在外的生活还是感到新鲜兴奋。特别难忘的是参观新四军事迹展览时和女同学耳鬓厮磨的“咸湿”经历,连带当时的心跳、惶惑、尴尬和刺激。

我们那个年代,男女生有一条无形的界限,在校园很少交往。不过,我是学习委员,在班委会活动中还是跟女班长和女团支书有工作往来,彼此印象都不错。尽管文化课已经不是学校主业,大概是惯性,学习好的同学还是自然受到青睐。不过她们都比我大两岁,感觉是姐姐一样的形象。女班长是个假小子,面色黝黑,作风泼辣,相处很愉快,但异性吸引力不够。团支书端庄秀气,能干老练而不失文静。我平时到城外后桥河去游泳,每次经过她家门前,总见她在门口坐着织毛衣,仪态娴雅。她见到我也总落落大方地招呼一声,可我总感觉灰溜溜的,不知如何回应。

拉练在外,男女生就比较亲近起来,不象在校园那样拘束,这是当年学工学农学军最让人兴奋的地方。第二天参观新四军展览,不知怎的,跟团支书混在一起,她个头比我略高,站在身后,挨得很近,耳边是她温热的气息。我们两个人拉在最后,仔细切磋揣摩那些展示的图片和实物。两人很默契,一步一步向前挪动,有意无意身子碰到一起。我心痒如蚁,强作镇定,不敢回视,及至出得门来,感觉大事不好,窘迫不堪,下体温热一片。梦遗有过,可是大白天,下面却湿了,可是一辈子的唯一一次,很久很久,自我感觉见不得人。特别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肮脏,玷污了美好感情。

那一年我14岁。西皮居士有诗云:

野营拉练知何似?跑马望山苦嫩兵。
学军之意不惟军,立委心飞云雨情。


后来,支书高考没成(不奇怪,我们200个同学,连大专才成了6-7个),恰逢医院招护士,就来到了我们的医院,跟我当年抗震时候“泡的妞”成了闺房密友。她当时已经谈了对象,于是以老同学的身份想把我和那妞撮合成。关于这段“泡妞”经历,我曾在短文《话说“泡妞”》中有记述:

我理解的泡妞,就是找机会跟漂亮的女生套瓷,或者用各种手段向心仪的女生逞能,吸引她的注意。在泡妞阶段,一般目的并不清楚,既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歹心(勾引革命女青年啦,“吃豆腐”啦,等等),也没有要马上谈恋爱的准备。泡妞大概是谈恋爱的前奏,多发生在情窦初开的男孩子身上。这个在马克吐温的历险记里有精彩描述,说的是十二、三岁的男孩心理。国人晚熟,这种情窦初开、争相逞能、急于泡妞的现象甚至到了海外读博士阶段仍然常见。在ACT时代,因为才子太多佳人太少,为了泡妞,才子们网上网下掐架,闹到差不多要决斗的程度,成为中文网史上的佳话。

凡是泡妞成功者,往往有些吸引女娃的鬼才,或者见多识广,特别能侃,或者有一技之长,比如弹吉他啦,有美妙歌喉啦,或者长相英俊,有天然的生理吸引力,容易受到女生的青睐。其实,男孩泡妞的心态很健康,也很微妙。我当年看《红楼梦》入迷,看了五六遍,在暑假打工时(粮站当“协助员”),遇到一个女生,就跟她侃红楼梦,直侃得天昏地暗,把那女孩也侃晕了。同伴们看到我能泡上妞,多少有些嫉妒,背后给我起外号叫“红大哥”,叫那个女孩“红大嫂”。那真是纯洁地泡妞,泡了一夏天,连手都没有拉过。暑假结束快要离开的时候,心里那份难受,就甭提了。当年闹地震,到处搭防震棚,我当时就盼望地震早点来到。心里想,地震一来,该多好,大家就都集中到那个硕大的防震棚里面过共产主义生活,我就有机会跟那个女孩不分昼夜地继续侃红楼梦了。

由于盼望的地震没有来临,暑假结束我不得不完成小镇粮站的打工回县城的家。回家前一天,郁闷不舍,可又无可奈何。粮站附近有一条小河,清澈见底,是我们每日傍晚戏耍的所在。那天傍晚最后一次玩水,没想到"红大嫂"也来到河边(洗衣?)。白天已经说过再见了,她这一来,我感觉是看到救命稻草,想抓住这最后一刻,可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我不顾同伴可能的取笑,慢慢蹭到她面前搭讪。这个妞也怪,少不更事,根本不懂人家的心事,没事人一样答话(多年以后她告诉我,当时我幸亏没有挑破,按照当年她的认识水平,任何中学生谈恋爱都是流氓行为,倘若我冒失示爱,保不准会臭骂我一顿)。

后来她起身要回,我急了,站起来,光着膀子,短裤衩滴着水,不知找了个什么借口,就跟着她回粮站。她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想答茬也不知从何说起。最要命的是,走着走着,下面就鼓囊囊支楞起来,短裤湿淋淋,尤其凸出。可已经走到半路,进退不得,真是恨不得有地洞钻进去,老觉得有人在盯着取笑我。尴尬之上,自责和罪恶感尤其强烈。为了遮掩,我只好半弯着腰,枝枝杈杈地走完这段艰难的路程,最后连再招呼她一声的勇气也没有了,就此别离。

那是1976年的暑假,我高二,16岁。

回到家,还做梦一样时时想着她。两三个月后,一天下午睡午觉刚醒,懵懵懂懂的,她居然登门来访。早上还在想她,下午真来了,简直不敢相信,暗自掐自己,发现不是做梦。原来她到县城姑姑(也是我们医院的)家来,想起来找我聊一聊,还借了两本书,答应看完让她姑姑还我。这真是个淳朴的姑娘,性觉醒比县城孩子迟,也没有男女界限的概念。

再后来是我哥哥听我说了这段交往,也没征求我同意,就冒冒失失直接跟她联系,说我弟弟多么思念珍惜这段情缘。她这时候已经跟女支书一样做了医院小护士,也到了女大当嫁的年龄,自然愿意重续前缘。这样一来,我大学暑假回家,在各方的鼓动下,开始跟她约会,见了两三次,感觉不自然。几年不见,心里塑造的形象越来越完美,再见到落差太大,找不回感觉。尽管心里还念她好,却没有办法进入状态。后面的故事就平淡了,彼此慢慢减少了接触,最后不了了之。后来,她曾写信告诉我,她看破了,婚姻很无聊,身边看到的都是同床异梦的互助组,没有意思,调子非常灰暗消极。我老有内疚感,但也不知如何劝说。再后来,团支书告诉我,她妈妈看她岁数大了,很操心她的婚姻大事,可是,对于任何介绍的对象,她就是不见。我觉得支书在婉转批评我。

岁月如梭,一晃30年了。不时想起她来,惶惑而情伤:当年对她朝思暮想,后来有机会重续前缘,却又找不回感觉,可能还伤害了她。两年前,我跟支书联系上。她在S市一家医院当护士长,先生是中学老师。我们用MSN谈了很久,我问到粮站姑娘现在怎样,她告诉我很好,后来成了家,孩子已经上中学了。我这才心安,心里默默祝福着她。

李商隐有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记于2007年二月十九日(阴历大年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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