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16日星期一

++《朝华午拾:澳洲之行散记》

《朝华午拾:澳洲之行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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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立委

1995年,我在温哥华攻读博士期间,去澳大利亚开会,遇到一个日本女孩,长得并不难看,但皮肤偏黑,显得老气。她为人特别热心,笑容可掬。是个在读硕士,导师让她为会议帮忙。

会议期间组织旅游活动,我跟她在大巴上坐在一起,来回路程很长,就聊起来。原来她是北海道渔民的女儿,难怪年轻轻的,一副风吹日晒的样子,人也象渔民一样实心。她留学前曾经在一家电脑翻译公司工作过两年,薪水很好,但压力太大,一点也不enjoy,于是决定留学澳洲,学计算语言学,如今硕士快毕业了。一路这么闲聊着,临分手时她问我会后什么安排,我说还没有定,就到处转转吧。她说,那好呀,我可以做导游,并留下地址电话。这件事我很快就忘到脑后了,一来觉得不过是一面之交,她就是客气而已;二来对于不漂亮的姑娘,除非有深交,我是过目就忘。

大会结束,我跟我同门师妹的父母联系上,她母亲开车接我到她家住了几天。师妹父母是澳洲农民,经营一家农场多年。退休时把农场卖了,到著名的旅游城黄金海岸(Gold Coast)买了一批房产,劳苦一辈子的农民摇身一变成为房东,从此过着地主(landlord)老财不劳而获的剥削阶级生活。两位年过七十的老人朴实爽朗,日子过得有条不紊,屋子也收拾得窗明几净,家里轻轻飘荡着音乐声,环境优雅而闲适。这是我见到的最令人羡慕的退休生活。老人对远道而来的我,非常客气,照顾有加,让我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他们白天放我出去自己游荡,让我尽兴玩,嘱咐我完累了,随时打电话给他们接回家去。




这是一个天堂一样美丽的城市,让人沉迷。到处是奇花异木,五彩的鹦鹉和各类水禽优哉游哉,如入无人之境。绿树成荫,街道整洁。沿海滩有很多造型别致的饭店,多由日本投资商兴建。据说这个充满了异国情调和金发丽人的澳洲城市,已经继夏威夷之后成为日本人海外度假的首选。





连续两天的下午,我光着膀子在数英里的海滩漫游, 不敢相信大自然能生产这样的美丽。北美的春天是澳洲的秋天,刚刚过了黄金海滩的避暑盛季。少了一份喧闹的海滩,更加别有情调。



有如 Bay Watch,抬眼望去,美不胜收。海滩上三三两两,有健硕的小伙子在冲浪,性感的少女在嬉戏,天真的小孩在堆古堡。




天边慢慢卷来一片乌云,遮住了刺目的阳光,海风呼啸,人渐稀落。有一个小女孩,有如自天而降的仙女,不疾不徐在暗淡下来的滩上溜狗,小狗在卷来的潮水里雀跃。几颗雨点下来,姑娘身影朦胧。阳光重现,欢笑声又起,而仙女与狗,却随风飘去。



雨后晴空,一望无垠的金色沙滩,仙润清新。见一金发女童,坐在色彩鲜艳的救生筏上,眺望海的尽头。




再向前,有一个轻灵活泼的teenager女孩,身着蓝色露脐泳装,身材绝美,在逗引她的两三岁的小弟弟兜着圈玩儿。



晚霞映照下,一对古铜色臂膀的青年男女,沿海滩慢跑。游览黄金海滩,仿佛天堂敞开了一扇窗口,空灵洗净,纤尘不染,祥云笼罩,仙女飘飘,怎不令我流连忘返。

晚上,老太太忙着给我们弄吃的,老头儿把我带到地下室,耐心教我打康乐球。他说,地下室的角落是他的office,摆放着一台电脑,他每月月底工作几天,在电脑上写写算算收租情况,照应一下租户的出出进进。平时的主要活动之一是打高尔夫球,参加一个local的俱乐部,非常投入。老太太主要在家料理家务,平时把自己修饰得极为体面,没周一次去老人院看望她90多岁已经话语不清的老妈。两位老人很愿意跟我唠家常,谈起当年闹兔子荒的故事。这个故事我以前给彭丽媛们讲授《New Concept English》时,在课本里面读过,老人则是亲历。说从欧洲来的早期移民把兔子带到澳洲大陆,没成想这澳洲没有兔子的天敌,而狡兔性欲旺盛,繁育能力特强。刹那间,兔子铺天盖地而来。老人跟我说,那真是恐怖,整个农场到处流窜着兔子,毒药火枪短兵全部用上,就是打不尽,杀不绝。

离开澳洲,从飞机上看新西兰,恰似一只人的耳朵,沿耳廓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海滩、石壁和丛林。此前也已多次乘飞机跨洲旅行,但是每次乘飞机,从万米高空向下俯瞰,都令我诧异。耀眼的太阳,瞬息万变的云彩,玩具一样的房舍,蚂蚁般的车辆。总觉得不可思议。

这次澳洲之行,使我大饱眼福,真正领略到旅游的乐趣。美中不足的是在海滩游览时,皮肤被太阳灼伤。我在国内,向来不怕晒。插队那阵在炎热的暑期,从来都是图省事,只穿条短裤衩,光膀子暴晒,硬是晒脱了几层皮,成了地道的小黑鬼,比村子里多数人都黑。也怪,国内太阳不管怎么晒,没有紫外线灼伤的顾虑。倒是出国以后,习惯性以为太阳不可怕,根本想不起要涂防晒霜,几度灼伤。这次最为严重,晚上睡觉怎么也睡不着,后背火辣辣的,躺在那里,翻身都难,这才领教了太阳的厉害。回温哥华,领导查看,发现背部满是难看的黑点,吓坏了,以为得了皮肤癌,拿了油膏涂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好起来。

回来不久,收到日本女孩一封信,说她会后无法跟我取得联系,一直守着电话机,也没有我的信息,她既担心又思念,我这才想起她offer给我当导游的事来,觉得怪过意不去。随信还邮寄来她用铅笔画的一个传真机,机上正传出一张卷了半边的女孩图片,旁边脚注道:“ I wish I could fax myself to you:miss you so much”。我小时候画过铅笔素描,感觉她画得很俏皮,有创意,心想这个姑娘表达爱情的方式很特别。我给她回了一封电子邮件,谢谢她的挂念,并告诉她我已成家。她立即回说:I don't believe it,让我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姑娘真实心,不用多解释,远隔重洋,慢慢就过去了。没成想她并不罢休,又给我寄来她在自己公寓拍摄的五颜六色的小鸟等照片,又夹带一封更火热的情书,字迹非常秀丽。我一辈子还很少被女孩这样追求过,尽管她并不美,心内还是感动。我回email再次申明我出国前就已结婚,太太就在身边,想劝阻她不要瞎费工夫。她仍然半信半疑,还说,"come out, I will take care of you." 我看了觉得有点好笑,她也不知道我婚姻是好是坏,怎么就劝我走出围城,投入她的怀抱。我也不明白短短的接触,我哪一点吸引了她,我不过是个文科的穷博士生而已。于是我不再回复,让时间消蚀她的热情。

她并不甘心,居然决定来温哥华亲自查访。当时她毕业在即,于是联系我的导师,要求跟他攻读博士,提出回日本“顺道”先来温哥华亲聆指教。导师很高兴,鼓励她来看看这里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她果然来了,带给我日本煎茶等礼物,我尽地主之谊,除了车她去会导师外,领她游玩海滩和伊丽莎白公园。在海滩,她象孩子一样拣海螺壳,到了公园,不知怎么谈起中日战争的话题,她一脸真诚地向我道歉:Wei, I am really sorry. I know Chinese people suffered a lot from our invasion. I appologize. 对于半个世纪前跟她本人毫无干系的两国之间的历史事件,我没想到她能这样真诚反省,真是一个善良的渔家女儿。不想看她内疚的样子,我于是转移话题,并提出带她到我的公寓看看。我告诉她,太太白天上课,晚上才能介绍相见,还是先到我家坐坐。来到我家,看到墙上的大幅结婚彩照,她没再言声,终于相信我确实不是自由之身。

后来,她去了爱丁堡大学,我问她,你不是喜欢温哥华么?怎么决定不来温哥华,去了爱丁堡呢。当然,爱丁堡大学的名气比我的大学强很多。她回信说:温哥华是她的伤心之地,因为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城市和这个城市的一个人。这话让我感动。我没想到一个女孩子追求一个异族的穷学生,能如此执著。她没来温哥华无疑是正确的选择,远离我,她会有更多的机会。

果然,在爱丁堡的同学里面,她终于嫁给了一个西班牙小伙子,两人感情很好。小伙子挺精神,我纳闷怎么接受她的,她确实显得又老又黑,缺乏少女的娇嫩。常常看到白人小伙子娶东方女性,远远没有东方人那样挑剔。也许在西方人眼里,东方人长得都差不多吧。不管怎样,看到她婚姻美满,我真心为她高兴。她先生爱丁堡博士毕业,到澳大利亚悉尼的一个大学做了讲师。几年前,我去日本札幌开会,她随她先生也借开会的机会,回北海道老家探望。她以地主的身份,替我筹划安排,跟先生一起请我喝酒,还是那样热情实诚。见面寒暄时她告诉我:I did not get a PhD, but I got a PhD husband, 语气里透着满足。

2007年二月二十五

参见立委雅虎相册: 《澳大利亚黄金海岸》《黄金海岸城天堂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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